从这项规定来看,《流夏》都已经拍完,自然不符合龙标的获取原则。
但孟时上传的哔站的并不是陆成康剪辑的那个版本。
陆成康的版本,画面的整体色彩浓烈,除了主要事件,他刻意淡化人物个体的存在,用了大量孟时认为无意义的空镜头,树、鸟,田野、远山、乡村全景穿插其中。
他这么做直接导致叙事节奏缓慢、散乱,但也让观看的人有更多的思考和想象空间。
而孟时的版本正好相反,他聚焦的是人,主线就是围绕刘夏的成长展开,里面穿插最多的是孩子之间的玩闹,剪辑风格凌厉快速,节奏明快。
两人的风格差异,从配乐就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陆成康用的是楼三的《风蚀》。
风蚀,即风的侵蚀作用,指在风力作用下地表物质被侵蚀、磨蚀并被带走的过程。
与之对应的是“乡村的荒芜无法阻挡”,儿童和老人在这种环境下,如遭风蚀。
而孟时用的是《菊次郎的夏天》,也就是久石让的“summer”。
《菊次郎的夏天》,讲述的是小男孩和隔壁的叔叔去东京找母亲的途中,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菊次郎的夏天》归类是公路片。
如果让孟时把自己剪辑《流夏》归类,他会将它也归于公路片。
《流夏》不仅是刘夏的成长之旅,也是孟时的心灵之旅。
就像《菊次郎的夏天》里,男孩和叔叔分别,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大叔说,叫菊次郎啊,混蛋,快走吧。
《菊次郎的夏天》,原来大叔才是菊次郎。
孟时和陆成康两人用相同的素材,不同的剪辑,讲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所以,杨衣打算把陆端存根据视频素材写的文本,送去电影局申报立项,先拿到《拍摄许可证》,再把陆成康剪辑的版本拿去送审,最终拿下公映许可证。
这么操作无疑是可行的,问题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衣说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她是人文学院的副教授,主攻汉语言文学,目前正在参与“语保工程”。
语保工程的全称是“忠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
它由财政部立项、教育部和国家语委领导,自2015年起实施,属于语言文化类国家工程。
项目致力于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以语言资源调查、保存、展示和开发利用为核心的各民族语言文字保护工作。
青水镇及其周边隶属河州市,青水方言杂糅了河州话和闽南语系,从方言追溯就可以清晰的展现这一片区域,近代人文历史足迹。
《流夏》全片所有人基本都是用青水话交流,其中父母在外做生意,只有寒暑假才送回老家的孟取余,因为语言习惯和其他小伙伴产生的冲突……
中文系教授的学识磅礴斑斓,从方言保护到人文历史,从文学理论再到电影赏析,哲学、农村社会学,旁征博引、舌绽莲花。
只是孟时始终一言不发,埋头猛吃。
其实杨衣在见孟时之前,和已经在法国的陆端存交流过,陆端存让她直接和孟时沟通。
杨衣废了一番口舌,说了一大堆的话之后,面对油盐不进的孟时,才相信了陆端存的话,和那小子说话直来直去最省心,刮来拐去,容易被当傻子看。
于是关于杨衣为什么运作龙标,孟时最终得到的答案是——
《流夏》拿到龙标后,她需要署名制片人。
片子不上院线,直接走电影频道的购销部。
这件事成了之后,对杨衣在“语保工程”的话语权,以及学院里职称由副到正,都有很积极的作用。
——
孟时看发愣的刘建功,说:“大概就下个月,刘夏会有一笔不少于一万块的片酬,到时候有一份合同需要你作为监护人签一下。”
院线电影向电影局申请立项报备,审核周期为7个工作日。
杨衣走的是“语保工程”项目,现在已经过了,只需要等国庆过后,十月上旬,总局网站公布全国电影剧本的备案结果,拍摄许可证就算到手。
然后制片人和剧组、演员签订合同,就可以“开拍”了。
“拍完”之后送审,过审后把龙标剪进片头,准备相关文件拿去电影频道购销部,这事就成了。
一开始孟时赴杨衣的约,是因为欠她翻译人情。
一顿饭吃完,杨衣不光无偿帮《流夏》运作龙标,对接电影频道,还欠了孟时和陆家两兄弟一个大人情,以及一众“演员”的片酬。
虽然荒诞,但对于杨衣来说,她得到的和付出的完全成正比。
刘建功听孟时说什么合同,有点慌。
孟时对他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说,“现在那片子有了个制片人,是青华的教授,她是我们河州人,国庆该是会回来一趟,我把你的号码和这边的地址给她了,她会想办法证明自己的。”
刘建功彻底懵了。
孟时说,“刘夏放学,跟我一起回夭山待几天吧,他奶奶该是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