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潆则是腿脚不方便,起个身得半天,只来得及做出起身的姿态。
…………
太医院离皇宫不远,张宁飞马赶到太医院,打横夹起一向为太皇太后请平安脉的胡太医就走,惊得众多太医半天回不过神。什么情况?哪里来的莽少年?要不是他一身飞鱼服,太医们一定以为强人入院劫人。
冲出太医院,把胡太医打横放在马背上,张宁翻身上马,策马飞奔到午门前,扯下胡太医,又要打横夹起他,胡太医急了,道:“有话好好说。”
“太皇太后晕过去了,快去。”张宁道。
胡太医脸色大变,一撩袍袂,急步进宫去了。他是进宫惯的,宫里守卫都认识他,又有张宁在后面喊:“让他进去。”因而一路畅通无阻,不一会儿来到慈寿宫。
一番救治,太皇太后才悠悠醒转。
早吓得六神无主,深悔失言的朱祁镇坐在太皇太锦榻旁,道:“皇祖母,孙儿鲁莽了。”
太皇太后看他良久,长叹一声,道:“你心里可曾有祖宗基业?为一个奴才,连江山社稷都不要了么?”
“孙儿不敢。”朱祁镇低下头。
“哀家要歇一会儿,你回宫去吧。”太皇太后疲惫地道,眼睛转向站在锦榻前的悠悠:“乖孙女,你留下陪伴哀家。”
“是。”悠悠应了一声,刚好宫女煎好药过来,她拿起银勺,舀起一勺喝了,确定药没有问题,便接过药碗,侍候太皇太后喝药。
太皇太后先吩咐宫外,让五位候在外头的顾命大臣回去,再吃药。
五人在外头行礼道:“是。”鱼贯出宫而去。
朱祁镇吩咐悠悠:“替朕服侍皇祖母。”
“陛下放心,臣妹理会得。”悠悠乖巧地道。
朱祁镇转身出了太皇太后寝室,对站在宫门口,像木头人一样的张宁道:“卿陪朕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半路,朱祁镇突然道:“朕让王先生进诏狱,错了么?”
张宁听出他有后悔之意,一针见血道:“没错。陛下可曾想过,王振正是仗着陛下以先生待他,才不停索贿;朝中众位大人正是因为看在他日夜陪伴陛下,才不敢不贿赂他?若陛下不以先生待他,他也不是秉笔太监,他敢向众位大人索贿,还有人贿赂他吗?陛下不信,可下旨放他出诏狱,将他赶出宫去,看他能翻起什么风浪。”
朱祁镇心头剧震,敢情闹了半天,罪魁祸首是朕啊。又走一段路,他道:“卿这话,太狠了。”
“良言苦口而已。”
“王卿所读罪状,几条属实?”
王大酋当殿宣读,声音洪亮,只要身在殿中,断无听不见的。
张宁道:“臣所知,十之八九属实。陛下可知,王振花费巨资为自己建了一座府邸?虽然还未建成,却可看出规模宏大。所花银子,想必就是他口口声声为陛下筹划索贿得来的了。”
人拉你这张虎皮做大旗为自己建造府邸,你知道自己被利用吗?
朱祁镇只觉胸口闷得不行,不由停下脚步。
张宁见他脸色不大好,张望了一下,见不远处露出一角飞檐,道:“陛下到那边歇一会儿吧。”
“不用。”朱祁镇摇头道,抬腿又走,越走越快,几乎一路小跑回了乾清宫。
乾清宫门口,马顺还没走。先前朱祁镇出乾清宫去慈寿宫,他想上前为王振求情,没想朱祁镇神情恍惚,没看到他,他犹豫了一下,朱祁镇早走得远了。
他在这里越等越是心焦,终于决定不管成不成,总之就求情一次,求完马上回府,不再管王振的事。
“陛下。”他一见朱祁镇就跪下了:“王公公冤枉啊,都是那些读书人看不起他,一心想整他……”
咦,他没说完,怎么陛下进宫去了?这让他怎么接着往下说?
张宁紧随朱祁镇而来,刚好见马顺跪在地上发呆,便道:“马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对这位本单位一把手,张宁其实没有多少恶感,不过大家官位品级悬殊,既然遇上,他总得上前行礼。现在人跪地上,这礼他要怎么行?
马顺看清是他,立马站起来,趾高气扬道:“张宁,谁让你到处乱窜?”
张宁道:“大人,陛下让我护驾去慈寿宫。”
你这小子还真是圣宠极浓啊,难怪王公公一心要杀你。想到王振让他这两天找机会在宫外动手暗杀张宁,他还来不及抽调人手跟踪调查张宁出宫后的动向,王振便出事,不免头痛,任务还要不要执行?
“嗯?”张宁见他眼中凶光一闪而过,不免狐疑,道:“大人有何吩咐?”你是要在诏狱干掉王振,还是要在这里干掉我?
“没有。哦,你通报一下,就说本官求见。”
张宁诚恳地道:“大人若是想为王公公求情,还请免开尊口,要不然只怕会招来祸端。”如果你不怕日后被文官们活活打死,尽管为王振求情好了。
马顺心头一凛,道:“却是为何?”
张宁压低声音道:“陛下正为此事烦恼,大人此时撞上去,怕是官帽难保。”谁不知道你是王振亲信?你不想着另找靠山,还妄想把王振捞出来?脑袋被驴踢了吧。
马顺脸色阴晴不定地看他。
张宁一摊手,道:“大人非要见驾,卑职这就去通报。”虽然通报这事不是他在职责范围内,但顺便提一下也是可以的。
马顺眼珠子转了半天,道:“不用。”就这么转身走了。
张宁望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好生可惜,难道因为自己穿越,以致这蠢货自然死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