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调养,已然是第三日。两人相对而坐,张三丰说道:“今番真有脱胎换骨之感。陛下这条武学之道,越练是越觉的深不可测。虽然现下那大宗师境界依旧是遥遥不可及,前路却要清晰很多,好过我当年独身一人,在黑暗中摸索。”
沈元景亦是高兴道:“普天之下,也只真人天资绝顶,积累深厚,才能如此之快将神功练成,此番亦是我之幸事。”
随后他细致的将自己所知的地榜宗师的真气运用方法一一道出,张三丰很快明了,将真气逼出体外,灰蒙蒙一片。
在金书世界诞生这样一位宗师,与沈元景而言意义深远,非但验证了这样一条路的正确性,还有了一个可以坦诚交流之人。
其后,张三丰将他突破细节一一道明,有许多奇思妙想,如同让他重新走了一遍宗师之路,只觉多年苦心,终究没有白费。
两人论道三天,又分开了三天,各自消化,之后沈元景才进入正题,问道:“张真人,我这些年东征西讨,并无心与武学,境界却反倒深了一些,左想右想,不得要领,你旁观者清,可知道为何?”
张三丰想了一想,也不回答,反倒是自顾自的讲起了自己习武的精力,从他在少林寺不过仆役却勤敏好学,无意间得到部分九阳神功,又习得罗汉拳,击败何足道,一直说到几十年前,杀掉最后一个敌人之后,再也无人敢主动捋虎须。
他口齿并不动人,可言辞之中带着自身情感,似乎人生每一次遇到难事或者大敌,都十分坚定,叫沈元景听了大生感慨,说道:“张真人有今日之地位,绝非侥幸,令人佩服。”
张三丰道:“教主可知我为何要说这些?盖因你境界停滞不前,非是才智不超拔、功法不高明、积累不丰厚,实是因为过往之经历太过顺利,人之性子不够勇猛精进,少了那种一往无前、誓死不回的心态。”
沈元景脸色顿时肃穆起来,端正身体,说道:“请真人指教!”
张三丰道:“教主为人者,处事成竹在胸,从不主动将自己置于危机当中,是以遇到意外,也可从容脱身,这是大智慧。为帝王者,既有权谋,又不急功近利,是天下之幸。
可也说明教主思虑太多,凡事喜欢谋定而后动,所有作为皆有后路。或可断定,教主从习武开始,所遇争斗从未有生死之局,武功精进亦未有面临到过不去的坎,对么?”
沈元景本欲反驳,自己都死了一次,被人迫得穿越也有三四次,如何叫做从未有生死之局?
可他转念一想,确实如此。死的那一次,如何也算不到自己头上。其余几次,哪一次不是确定打不过能跑得了,才奋勇直前。就算是两次偶遇大敌,虽然险象环生,可心中不也早有预案,笃定能够逃出生天?
他当即说道:“如此真人何以教我?”
张三丰道:“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大道可求可争,却哪里是能够算计得来的?若要求大宗师的境界,便需抛却侥幸,去掉智谋,不理前程,忘记后路,只留一颗奋进之行。非是说要胜过天、胜过地、胜过人,实是要胜过逆境中的自己。”
沈元景默然,回首前程往事,历历在目,百多年的经历,他一直在追求掌控,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武功以“一剑而生万法”之道,也是期盼能应对所有敌人;所选择的穿越世界,无不是精心计划,游刃有余;在白羽世界一样的布局深远,总能规避掉各种应付不了的风险。
他之前还有疑惑,所见高手都是几十年时间便能成就地榜,而他有数个世界的积累,仍旧是用了一百多年。
本以为是自己不够聪明,现在看来,是自己太聪明了。哪一位宗师,不是在厮杀与生死之间成长起来的?
若能靠着聪明才智就能晋位地榜,那地榜上面就绝对不止三十多个人了。
想通此节,沈元景便知道今趟是来对了,他已经找回了练武的初心。不一定是机谋巧算,驱除鞑虏,统一天下;也非得要武盖天下,震古烁今,世间无双。
武学之道在于超拔,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方是该一直秉持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