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拙听了心底一颤,缩在原地,他知道眼前这人,是真做得出来。虽然自己早就退出军中,可打小读过圣贤书,忠君的念头,总还有些残余,牢骚归牢骚,若真要去造反,却也不敢。
他思忖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道:“真君不可如此偏激。皇帝虽然有错,但毕竟是社稷之主。若在此时死去,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朝局,恐又是一番动荡,新皇帝或许还不如他,到时候苦的还是百姓。”
沈元景盯了他一眼,看得他脸色发白,才道:“若不是因着这个缘由,他早就没命了。”心里却另有想法:
“他现下死了,便宜的还不是蒙金二国,我才不做这千古罪人。可惜现下无有李自成那样的起义军首领,否这我定要想方设法,叫这山河变色,日月换天。”
山上风大,渐吹渐冷,守拙下意识运起紫霞神功,心里有些惶恐,想道:“唉,不该如此嘴笨,太过直接,恐怕气到真君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沈元景面无表情,回看过来道:“无须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况且他还能有什么招数?我连皇帝都不怕,那张可大如何敢来,不怕把命丢在这里?至于派遣大军攻山,那更是个笑话了。”
见守拙不解,他指着东面,说道:“襄阳地遏三国之要冲,便是赵昀冲昏了头脑,吕文德可是清醒得很,如何不知个中危局。前些日子,那蠢货受人挑拨,竟然不发一兵一卒相助,闹得均州、光化差点失陷,换你做此地守将,可会没有怨言?”
“可是他一介武夫,如何对抗朝廷?”守拙反驳道。沈元景哈哈一笑,道:“你还以为是从前,非东华门外唱名的就不是好男儿?如今国危急,武人才是国之长城,否则别说韩侂胄是韩琦隔了几代的后人,便是他儿子,也出不得头。”
见守拙若有所思,他道:“你且安心等着便是,那吕文德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做糊涂事。”
打发老道士走了后,沈元景又在原地冷笑一声,道:“打伤了我的人,岂能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当即下得山去,一路往襄阳而去,等到天色擦黑,轻车熟路的去了郭靖府上,却未见到人,便又折道,往吕文德府上去。
此刻吕府客厅依旧灯火通明,显然是在宴请宾客,可里面并未有谈笑晏晏、杯盏交错的声音,只有一人大声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连张可大那种方外之人都清楚,你吕大人贵为一方重臣,反而不如忠义,想必是圣贤书读少了吧?”
吕文德铿锵做答道:“放肆!前些日子蒙金同时来攻,若非我勉力支撑,你还能出得襄阳城去?便是陛下,也不曾疑我,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舍人置喙。”
那位舍人也不怕他,冷笑一声,道:“清微那贼道不遵王化,陛下震怒,遣我来捉拿,去到武当山上,入眼尽是一帮反贼,你非但不肯出兵剿灭,还多加回护,如何敢说自己忠君?”
吕文德轻蔑说道:“守土才是我之职责,清微真君之事,与我何干?你要想拿此事去邀功,就凭自己本事去做,我可不陪你胡闹。来人,送客!”
这舍人被赶将出来,骂骂咧咧的赶到驿馆,沈元景跟在后面听了一路,才知道张可大见势头不对,早就先跑了。
他嗤笑一声,心道:“算你聪明。”看了看底下那人,也没兴趣杀他,只在其额头点了一下,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