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和李子轩就这么沉默的注目完这一简素的葬礼,俄而抬首望天,远处似有战鼓轰鸣,沉寂多时的吴军放佛是受到了什么信号似的,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巍巍旌旗,地狱将至。
“有想过退缩吗?”赵云这么平静的问。
“没有,从没有。”李子轩如此平静的答。
赵云笑了,笑得很释然:“主公向来自诩看人很准,可这次在云看来,也许他错了也不一定。”
李轩也笑:“也许陛下没有错,也许只是我,不想做事半途而废,不想承诺无疾而终。”
“有些事,有些人,有些理想,有些情分,值得我们为之感念,为之奋斗,为之追随。”
李子轩和赵云对望一眼,似乎找到知音一般,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他们一个驻抢远眺,一个按剑沉思。
想的,大概都是一样的事,一样的人。
“其实主公和那孩子真的很像…年轻时暴躁冲动,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我以前听翼德说,主公第一次当官的时候,遇到一个索贿的督邮,立马大怒的冲进官驿把他吊起来抽了几十大鞭,翼德和云长两个大汉拼命的拖,都拖不住呢,日后谁能想到主公力气也能这么大呢?后来听说这件事的我,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直视主公内敛的表情呢。”
“谁也不是刚出生,就学会不哭泣,谁也不是还没少年意气过,就懂得喜怒不形于色。”
人,都是会变得嘛,变得更内敛,变得更成熟,变得越发不像自己。
山下的人影渐渐由悉索变得密集,老斥候的尸体烧的蜷缩,石墙上他哽咽的长孙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被站在他身后的父亲扇了一巴掌。
“哭什么!瓜娃子的,拿起武器,战斗!杀贼!”
中年人也在哭,只是相比于少年的泪眼婆娑,他只敢眼中含泪,而他的父亲,则是笑着离世的。
赵云注视着这些可爱的人们,端起手中的龙胆亮银枪,轻轻的抚摸,轻轻的长叹。
他忽然想向李子轩要一个保证。
“答应我,你会永远追随陈恪的,对吧?”
就像他追随刘备一样。
“我追随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类人,一种信念,一个理想。”
李子轩答道。
其实有些事他没有明说,他和他的阿母用尽手段,最后还是因为身份卑微而格格不入,迟迟找不到崛起的机会。
在那次军事选拔中,心灰意冷的他已经不抱成功的希望,可偏偏最后,陈到却选择了他。
“嗯…想问我为什么选你嘛?”
某天,已经随军羁旅的李子轩偶然得到机会问起陈到这一他疑惑已久的问题。
陈到说:“其实选到最后,你们之间的才能并没有多大差距了,我之所以选择你,大概是因为那场考验中,你坚韧不拔和永不言弃的品性吧。”
“人的品性其实很重要,才能决定一个人的上限,品性决定一个人的下限。我觉得,你内心深处其实是一个心怀赤子的人,很适合做我儿子的兄弟!”
一个生活灰暗、不择手段、心灵扭曲的少年,最后却因为品性而获得救赎。
这对于李子轩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也是一次人性的救赎。
原来自己,也在心中希冀过纯真美好吗?
那自己究竟算是一个恶人,还是一个善人?
在这之后,李子轩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有时甚至无法确认自己心意。
可有一点他很清楚。
他必须报恩,他必须坚持自己的梦想。
而他的梦想,也只有陈恪敢想,敢提,敢做。
所以说,只要陈恪永远不忘初心,永远是那个坚持“兴复汉室”的少年,也许他就会永远追随下去吧?
“陈恪是不会变的…也许将来他会成长,会成熟,会长大,会变得不能轻易被靠近但内心,依旧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赵云已经擦拭完自己的长枪,银白色的枪杆散发着一览无余的光洁,其上有雷霆涌动,只是立在墙头上,就让远处的吴军感受到一股铺天的威压与寒芒。
“很久没有再开无双了…又要你陪我再饮血沙场了。”
赵云低声的呢喃着,儒甲银袍白衣猎猎,无风自动,他忽然朝李子轩微微一笑,很是倾城。
“相信我,我是过来人。他们都一样,初心不变。”
刘备站在郡府之上,遥遥的注目着山腰瓮城,直到见到有一道雷霆射出,天地变色,他才猛然转身,目光中闪着坚毅与狂热!
“召廷下诸将来朕帐前集合…该给那些吴人一些脸色瞧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