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龙,你看这奏章……”
“主公……这些奏章,你明日看也可啊,您…您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
某一刻,赵云的声音终于变换了情绪,他看着刘备,眼中溢出泪水。
“臣…臣不愿看到主公如此啊!”
他是知道的,那一天刚回江州,他就找亲卫打听了刘备的近况。
实际上,自秭归之后,刘备根本就很少休息了。他在白帝冒着生命危险一次又一次与陆逊的大军搏命,不计代价的释放可能耗尽潜能的逆天武技,等到好不容易胜利了,还要彻夜未眠打处理军政大事。
他几乎未有睡过!
看着年过半百的,追随自己一生的老将,刘备愣了片刻,然后微笑着晃晃手,示意自己没事。
“子龙啊,我没事的,我没事的。你还不知道我吗?精神好着呢,最近这么忙,事情这么多,不做完,我不放心……”
“我不累,我就是睡不着,我不敢睡,我每次一闭上眼睛,我就看见成片成片的血在流,他们流到我嘴里,流到我鼻子里,那么多那么多的白骨啊……我一闭眼,我就看到云长和翼德,他们…他们浑身留着血,他们在对我笑…对我笑啊……哈哈……”
刘备这般说着,眼中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他握住笔的手悬在空中抖,另一只手无力的垂下,一下又一下猛烈的砸着地板,近乎嘶哑的低吼:
“我……不甘心啊!!!”
“所以你让我做完吧,趁着我还有点力气,还拿的动剑,握的住笔的时候,再为这个大汉,为我们曾经想要振兴的世界,做点什么吧……啊?”
“我今年,六十有二了啊……”
赵云在刘备说出这句话时,眼泪终于决堤,这个在魏昌眼里的摆谱男,陈恪印象中的冷峻脸,此刻也一腔热泪,涕泗横流。
他追随了刘备一生。他知道,这次他阻止不了他,他俯首退出宫室,看着再次西斜的残阳烧红了天空,长空之上,是火一般的霞云。
该去成都请些人来了吧。
章武二年腊月二十三,冬至之后,江州又恢复了往日的情景,偶尔下过几场初冬的小雪,充满泥土气息的城池被染的雪白,军营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操练,在冬日未亮渐亮的时候就奔走吆喝于大江水畔,陈恪也开始依葫芦画瓢让白耳军少年依着军营中的章法操练,这期间他还顺便拜访了“突阵营”领帅满宠,向他请教昔日白耳军的操练之法,有时也会徘徊在关府门前,却因为迟迟未被授予的营职而不敢进去。
有时,他也会望着东方,伤感的想着自己的父母。
每至傍晚,他们都会对着天空,对着大汉的旗帜,作揖跪拜,口中宣誓。
“吾等誓言,此生必矢志不渝,兴复汉室,讨伐逆贼,还于旧都……”
这几乎成为他们晚饭前必做的功课。
至腊月腊日节的时候,陈恪又重新把目光投向城中央的郡守府,如今应该可以说成是刘备的行宫了。
这几日的江州行宫除了依旧进进出出的大小文武百官外,还多了些行色匆匆的医师,在赵云亲自往白帝城军中将神医华佗请来后,宫中终于传来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汉帝刘备,已经生病一月有余了。
也同样在这一日,一直蛰伏多日的陆逊突然身携国书,请求进宫觐见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