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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啊。
扶余山神早已模糊的意识里,只剩下了这个感慨。
自打它从父上的天下地脉之源里诞生出来之后,就从没有感觉到这么冷过。
已经混乱的记忆里最后的一个画面,就是在西海乱战中,自己被小年轻骗,偷袭,然后不讲武德的把自己用怪异神通,丢入了这片太阴寒渊里。
自己好歹也是修行了五百多年的寻道境大山神了,怎么会被那小辈这么轻易的骗到呢?
唉,大意了呀。
那把剑丢过来的时候,自己仗着修为,没有闪。
还有这太阴寒渊...
之前只当是个来自钦天院的传说,谁知自己竟真的体验了一番,真不愧是万物绝地,什么修为通天在这里毫无用处。
没有灵气且不说,自己那灵山之躯竟都顶不住太阴之力。
一落下来就被封冻。
不只是冻住外表,还顺延着山体冻出的裂痕,一路将寒气延伸。
若不是自己乃是精怪之属,乃是先有灵异,再生躯体的异数,就这一道太阴之力,就足以把自己活生生冻死在这里。
扶余山神现在只庆幸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是以山神之属诞生的,自己这一属灵异只要有土地在就能苟活,这个世界虽已成太阴寒渊,但在千丈冰川之下,终究还是有冻土在的。
自己顺着早已枯竭的地脉一路向下到熄灭冷却的地核之中,好歹借着仅剩下的几丝地气,护住了魂灵不散。
但又能顶住多久呢?
好冷啊。
从周遭延伸来的太阴寒气已经开始入侵魂灵,好似要把自己的思维和灵智也封冻住。
这般凄苦的日子,自诞生以来就不曾有过。
自己这是要死了。
精怪们也是会死的,但往往都是生的自由,死的随意的小精怪们,它们的一生就如那水中虫豸一样。
一日为春,一日为秋。
既没得太多苦恼,也不把死去当做苦难。
傻乎乎的,快快乐乐的度过自己短暂的一生,就如生时那般喜悦,在消散时也带着感恩,让它们能来世间走一遭,能得快乐好玩。
可是,自己生来就是大精怪,生来就有智慧,有了智慧就会胡思乱想,自然也做不到如小精怪们那般潇洒随意,看淡生死。
自己若是死了,如灯灭一样,残留几缕烟气也会被吹散开。
父上定然痛苦。
还有兄弟姐妹们,怕是连自己死在何处都不知晓,还有镇山小妹,最是多愁善感,想来她肯定会痛不欲生。
唉...
自己这一辈子,真是一点事都没做下,活着与死了也是一般,来来去去,竟未在世间留下任何痕迹...
太冷了。
自己的思维也要被冻住了,真的是太冷了,太...
嗯?
是自己的错觉吗?
为什么会有股暖意在心中升起?
好像自己还重新得了灵山之体,虽然虚弱,但...
啊,懂了。
自己之前听来南荒游历的大修士们说过,凡夫俗子遭难快被冻死的时候,都会有幻觉生出,再感觉不到寒冷,反而会如置于骄阳之下,被热的脱去衣服。
然后在温暖的幻象中,迎接死亡的到来。
自己怕也一样。
竟是不知连精怪死时也会出现幻象,想来也是,死都死了,哪能把这种经历告诉给旁人流传呢?唉,自己这个大发现,却也难告知兄弟姐妹们分享。
真的是太...
“砰”
攻城锤一样的巨响,打断了扶余山神自怨自艾的临时告白。
让被冻傻的山神猛地惊醒过来。
它以神念扫视一周,发现一群怪异的生灵,正驾驶着怪异,精致又粗蛮的车辆,用那大铁铲子高高扬起,正在自己的灵山之躯上挖掘。
咦?
自己什么时候又有了灵躯?
自己的躯体不是被封冻在那太阴寒渊里了吗?还有这头顶的烈日骄阳,这方闪耀着波光的无垠之海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这是回到西海了?
不对呀!
这里的地脉之气和西海截然不同,灵气的味道和苦木境也完全不一样。苦木境的地脉灵气是带着稍稍苦涩味道的,而这里的,则带着一抹自由不羁的清甜...
“喂,醒了没?”
新墨城被毁弃的一座灵山的山顶上,老江伸手敲打着脚下的大石头,喊到:
“是不是被冻傻了?还会说话吗?喂,吱个声啊,还活着没?”
“你!不讲武德的无耻小贼!受死!”
扶余山神一看到老江,顿时心中怒气暴涨,正要用这刚得的灵山之体起身暴揍,一动之下,却发觉自己虚弱的已不成样子。
修行境界莫说是寻道,竟滑落到连修神境都难以维持的地步。
“醒了就好。”
江老板叉着腰,丢下一份封正祭文,踩了踩脚下石头,对扶余山神喊到:
“你家妹妹镇山胡作非为,把我墨城毁弃大半,我寻不得她的麻烦,这事就由你来顶缸了。我也不欺负你哦,我毁了你的灵山之体,这会还你一个。
看到旁边那座金灿灿的岛没有?
那边的地脉灵山也可以给你。
助你在这新世界恢复,但你要先和我墨家许下这封正仪式...听清楚了,不是和我,而是和整个墨家许下仪式。
从今往后,你就是这座新墨城的护身之神。
护山大阵什么的也不用重修了。
你答不答应啊?
你若说个不字。
我就再把你丢回太阴寒渊去,或者把你丢回去给黎水大娘娘折磨一番,那疯婆子指不定有多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