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徐章问到了一件颇有些奇怪的事情。
寻常武勋人家,每年都只是在宫里赏下节礼的时候入宫叩谢官家和皇后的圣恩。
可今年宁远侯府那个病秧子大公子,就在半月之前,竟一反常态,递了帖子进宫,想要求见官家。
宁远侯府世代武勋,功勋卓著,宁远侯府大公子,便是日后的宁远侯,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官家自然不会避而不见。
荣喜悄悄的告诉俆章,官家在召见了宁远侯府的那个病秧子之后,也不知那个病秧子对嘉佑帝说了些什么东西,嘉佑帝当时就发了一通好大的火气。
听说当时在殿外伺候的内官宫女们,也都被官家的忽然发怒给吓到了。
官家是什么脾气?
以仁善著称,昔日蔡大相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早朝之上,生拉硬拽抓着官家的龙袍,就是不肯放手,非逼着官家早立储君。
这样官家都没有生气,而是绘声绘色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和蔡大相公诉起了苦,说起了自己的委屈。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官家逆鳞并不多,杨无端之事却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这事当时可是惊动了不少人,最后还是皇后出面,把这事儿给压了下去,这才没有传出宫去。
否则的话,只怕整个东京城早就风言风语了。
宁远侯府那个病秧子大公子,顾二的大哥顾廷煜,未来的宁远侯。
整日就是呆在宁远侯府里头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能有什么事情,要亲自入宫求见官家?
总不会是叫官家替他看病吧!
徐章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如既往的和荣喜喝酒聊天,说着天南地北的事情。
还把今日在御花园里头,官家召见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了荣喜。
毕竟当时荣妃也在现场,荣喜是荣妃的大哥,时常入宫看望荣妃的,这事儿想要瞒他是绝对没有可能的,索性还不如直接开门见山的打听。
对于自己和顾二的关系,徐章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荣喜。
荣喜知道之后只大笑了几声,抬手拍了拍徐章的肩膀,拉着徐章狠狠又灌了几杯。
荣喜这人虽然出身不高,可性子却也不似那些累世官宦的王公贵族,心比天高,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
相反,荣喜这个市井之徒出身的‘暴发户’身上倒是有几分洒脱大气,性子颇有些类似于书上所说的慷慨豪迈的燕赵之士。
不说别的,就说殿前司里头的一干兄弟,对荣喜这个指挥使可是打心底里头佩服的。
荣喜叫他们往东,他们就绝对不会往西,让他们撵狗,他们就绝不会去抓鸡。
可就是这么一个颇具人格魅力的汉子,却在一众皇亲贵族之中不怎么受待见,那些个生来高贵的勋贵子弟,都不怎么看得起荣喜这个出身市井的富昌侯。
都认为荣家不过是个‘暴发户’,是凭借着荣妃受到官家的恩宠,这才被封了侯,被官家委以重任,执掌了殿前司。
殊不知,若是荣喜自身没有本事的话,官家便是把他提拔到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位置,他也会被手底下的人架空,成为一个光杆司令。
只看现在荣喜把殿前司经营的有声有色,叫殿前司里头从上到下,那么多的兄弟信服,足见其能力。
酒过三巡,两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出了樊楼,走到大街之上。
荣喜见王破敌不在,徐章身边只带了个孙平寇,便非要把徐章送到家去,两人喝的醉醺醺的,自然骑不了马。
便只能搀扶着走在大街上,朝着梨园而去。
荣喜一直把徐章送到了梨园大门外,拒绝了徐章邀他进府小坐喝茶的邀请,目送着徐章进了家门,这才领着随从亲卫离开。
顾二早已在花厅里头等候多时了。
翠莲赶忙端来一碗早已煮好的醒酒汤,给徐章喝了,翠莲则端来干净的毛巾和水,简单的替徐章擦洗了一番。
“酒量不行,叫仲怀见笑了!”徐章拱手说道。
顾二却看着徐章,开门见山的说:“辛苦谨言了,为了我的事情,还喝了这么多酒!”
徐章拉着荣喜去喝酒,究竟是为了省,顾二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看到现在徐章醉醺醺的模样,顾二有些不好意思。
徐章却笑着道:“你我兄弟,何须说这些!”
顾二看着徐章,郑重的点下了头。
徐章脸上神情忽然一变,变得无比郑重,看着顾二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今日官家召我入宫,先是问我是不是与你相熟,然后又问平日有没有听你提起过杨无端,当时我就觉得奇怪。
出了宫便连去寻了荣指使,果不其然,就在半个月前,你那个病秧子大哥递了帖子进宫,官家在御书房召见了他,也不知他和官家说了些什么,当时官家就发了一通好大的火,连镇纸都摔了好几个!”
“我大哥?”顾二一脸诧异。
可顾二是何等的聪明,徐章话说的虽然东一句西一句的,可意思他却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