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两道泪痕忽然自顾二的眼眶之中滑落。
“是我错了!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
看着如豆般的灯火,朦胧的灯火之中,好似映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冷峻而严厉。
脸上的泪痕甫一滑落,就跟泄了闸的洪水似的,怎么也止不住。
顾二堂堂七尺男儿,竟哭成了一个泪人。
“父亲是被我给气死的,是生生被我给气死的!是我不孝,是我蠢,这么多年了,我竟完全没有体会到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徐章料到顾二的反应会颇为激烈,但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激烈。
“他们说的不错,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是我生生气死了父亲······”
说着说着,顾二的情绪就失控了,眼中泪水飚飞,哪里还是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纵横东京城的顾家二公子。
此刻的顾二,就像个情绪失控的孩子。
“你别这样!”徐章赶忙劝道:“昌哥儿今日受了惊吓,我好不容易才哄他睡下,若是吵醒了他,叫他做了噩梦,你这个做爹爹的万死也难辞其咎。”
顾二闻言立马呆了一下,就连眼中不住溢出的泪水也停止了往外渗。
徐章松了口气。
横了顾二一眼:“这才像话!”
旋即又倒了杯水喝了,滋润了一下略有些干涩的嘴巴,又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在这儿后悔哭泣的。”
“瞧你现在这个模样,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你是顾候的种!”
这话一出,顾二的神情顿时就变了:“徐谨言!你胡说什么呢!”
徐章却毫不在意,继续朗声的道:“顾候一生顶天立地,上对得起官家,下对得起麾下将士,我朝黎明百姓,可称之为大英雄,大豪杰!”
说着便白了顾二一眼:“可怎么有了你这么一个缺心眼的儿子,成天傻乎乎的就知道横冲直撞,被人当成棋子一样随意摆弄,连朱曼娘这么一个唱戏出身的贱籍女子,都能将你耍的团团乱转。”
“若是叫顾候知道了他寄予厚望的儿子是这么一副德行,你说顾侯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被气得从棺材里头跳出来,把你这个丢人现眼,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儿子给掐死一道带下去?”
顾二等着铜铃般大小的牛眼看着徐章。
可徐章却视若无睹一般,自顾自的倒水,喝水,任由顾二瞪着自己。
屋里烛光依旧,窗外凉风习习,拍打着门窗,徐章和顾二的这间房,是整个驿站最好的一间客房,窗纸都糊的满满当当,窗外凉风虽不绝,却吹不到屋里。
“你说的有道理,是我蠢,是我笨,是我傻!你和六姑娘都曾劝过我,是我自己听不进良言,我活该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不怪任何人。”
顾二看着面前如豆的烛火,眼眶之中的水意,两家上的两道泪痕,不知何时已经干了,而且说着说着,嘴角轻轻扯动,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缕自嘲的轻笑来。
看着此时的顾二,徐章心底的悬着的那颗石头,才真正的放了下去。
抬手搭住顾二的肩膀,用力拍了几下,徐章才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不经风雨,又怎能见到那悬挂在远山之间的美丽彩虹!”
“人生之路,咱们且才走了一小半呢!难道仲怀忘了咱们昔日在扬州江上的约定了吗?”
徐章看着顾二的眼睛,忽的话题一转,一字一句的说起了昔日往事。
顾二眼中露出回忆之色,脸上也渐渐露出笑容:“往日种种,历历在目,怎会忘却!”
徐章道:“那就打起精神来,相信顾候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看到你自甘堕落,沉沦在过往之中。”
顾二回头看向里屋那张已经被徐章放下了蚊帐的床榻,看着床榻之上那个熟睡着的小小身影,感慨的说:“是啊!父亲替我计过,现如今我也该替昌哥儿和蓉姐儿计一计将来之事了!”
看着顾二看向昌哥儿的眼神,徐章忽然想起了徐青山,想起了前世的父亲。
然后思维忽然跳跃到了明兰。
明年明兰就要及笄了,待明兰及笄之后,马上就是他们俩的亲事了,到时候是让明兰替自己生两个好呢?还是生三个好呢?
不行,就算是到了明年,明兰也才十五,年纪太小了,若是直接生孩子的话,怕是对身体不好,还是得等她再长几年再说。
反正现在他手里头有大把大把的银钱,大片的田地,将来便是不做官了,带着明兰会老家宥阳,生上十个八个的儿子女儿,也完全不用担心养不起。
不知不觉间,徐章的思绪就慢慢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