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何农家出现几百年,却没有人把心思投在这上面的原因。
不是不愿意,而是力量不够。
这上面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足以榨干诸子百家财产的总和。
良岳抬起左手,用力的抹了一下嘴巴,试图缓解心中的惊慌。
伴随惊慌,他的声线出现了颤抖,似心电图似的,起起伏伏。
“阁下,这番话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君可知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这是自然。”司匡抚手而笑,举止从容。
“呼!”
良岳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回答的太淡定了,让人有些害怕。
这狂生真的知道修订农书的意义吗?
自古至今,统治者除了收税、大灾之年派人治灾,文人除了借底层群众疾苦发发牢骚之外,真正无偿为农民奉献者,凤毛麟角。
真要追溯上去,寻为民者。
恐怕,只有三代之前的三皇五帝时期了吧?
伏羲授渔、燧人生火、神农尝百草、黄帝传授衣住行之术、帝喾初定二十四节气以划四时节令、尧、舜亲自躬耕、大禹为民治水。
换而言之。
若真的修订了一部农业著作,绝对会被当世农民奉为仙神。
日后每年农业祭祀的内容,恐怕都要变上一变。
皇天后土之后,多了一个农圣。
虽然有呼啸的冷风,但良岳额头上的汗珠冒的越来越多。
他视线移动,望着惊呆错愕的观战者。
下方这群人,已经停止喧闹了。
那句为天下农民著书已经把下面这群人镇住了。
那句亩产增加一半,让众人面面相觑,转动的眼珠子内冒着红光。
这是在论战,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吧?
《齐民要术》,农学耕种之法。
良岳目光继续移动。
这次放在了农家那群人的身上。
落下闳正眼冒精光,死死地盯着台上。
而唐都等人则脸色凝重,心事重重,双手环胸,低头不语。
农家竟然出奇地安静,这让他有些意外。
按照往常一样,若出现这种意图在农业上指指点点的狂妄之徒,农家弟子早就冲上来,杀一儆百了。
如今,他们竟然毫无动作。
这让良岳不由的回忆起稷下的传闻:
农家百年之底蕴,不如司匡一日之言语。
难道农家相信《齐民要术》的存在?
难道此人在农学上的造诣,真的堪比三皇五帝?
视线挪回来。
良岳重新盯着木板前的百家大敌,眉头皱的快要把额头撕裂了。
农学造诣强又如何?
他代表的是兵家!
誓死不屈的兵家!
他握紧拳头,面色通红,喘着粗气,按捺住心中的波动,发起本场论战的第一场攻击。
“阁下先前所言牛耕之术,吾姑且信了!但,后言增产之发,若无充足证据,吾坚决不信,这不能作为军费来源的理由!请阁下拿出证据来!”
司匡眉头微微一皱,有些意外,不由得对良岳高看一眼。
没想到眼前这个家伙竟然敢于农家默认的压力下发动反击。
留侯后继有人啊。
不过,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咳嗽几声,清清嗓子。
声音平淡,回答:“鉴于粟米、宿麦已经种植,无法立刻考量《齐民要术》之下的产量。对此,我有一个提议。”
“请讲!”
“阁下可否给鄙人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书可成!届时,书中蕴含的造林、蚕桑……酿造、烹饪、储备,以及治荒之法等,皆可与君一观!”
司匡把毛笔蘸进左手拖着的碗中,蘸了蘸,谈笑自若。
“若其他之法无误,则增产之法,亦可视为无误。”
“呃……”良岳拖着长腔,低着头,舔了舔嘴唇,沉吟。
农业方法的验证,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也知道急不来。
按照侍中要求,最终的目的是得到对付匈奴的方法。
常言道:慢工出细活。
不就是一个月嘛,等了!
半晌过后,他嘟囔着嘴,“此法虽不太严谨,但,可行。”
良岳望着司匡,点了点头,“吾接受这个提议,请君接着说明商业之法吧。”
“哈哈,商业之术,暂且不急。”司匡笑着摇摇头。
他转身,向右跨出一步。
提着笔,写下了“生态”二字。
乍然,脸上笑容全部消失。
其不苟言笑,庄严肃穆,指着刚刚写下的两个黑字,沉声道:“农事上的问题还没有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