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便读完了全文。
“老家主,大小姐声称,她在齐国发现了一个人。”
白仁心脏猛地一抖,死死地盯着竹简。
他好像已经猜到了。
“谁?”
“当年那个抱着婴儿,被送走的女子……”
“消息可靠吗?”白仁压低声音,面色凝重,额头发紧,眼中闪烁着精光。
“应该可靠。这次跟随大小姐去临淄的人,是白阳。他已经亲口确定,绝对是那个女人。”
“白阳……大兄生前的专属车夫……除了大兄之外,只有他接触那个女人的次数最多,他的话,应该不会有错。”白仁呢喃着,把剪刀放在花枝顶上,开始在原地徘徊踱步。
男人合上竹简,目光迥然,“老家主,吾侪要怎么做?那可是昔年秦国大敌匡氏之女。吾白氏作为秦臣之后,是否要……”
后面的话他没有多说,而是右手化掌,对着脖子,抹了一下。
白仁停下脚步,闭上阴翳逐渐增多的眼睛,仔细盘算。
从家族层面上来讲,司田氏作为匡氏之后,且间接害死了大兄(在白氏眼中),理应铲除。
但从情理上来讲,司田氏作为大兄的妻子,且还生下了白氏的后裔……有血肉关系相连,这让他难以下手。
难啊!
白仁缓慢地睁开眼睛,挥挥手,把花园中的闲杂人等全部驱赶了出去,沉声,“溱洧信中,可否提到当年被抱走那个孩子的情况?”
男子摇摇头。
“不曾。大小姐只是说……那个女人已头发鬓白,与一个少年、一个小女孩生活在稷下北部的土地上。”
“哦,对了,信中还提到,那少年似乎在稷下北部大量收纳流民,修筑房舍,意图不明。”
“大小姐担心三人利用经营多年的势力,鱼死网破,请求老家主拿个主意,是否让白子修大少爷走走关系,派几名中尉过去警告一番。”
白仁猛地上前,一把抢过竹简。
边打开,边问,“汝确定与其生活的人中,有一个少年?”
“不会有错。”
这位白氏的老家主随着观看竹简上的内容,确信了男子的话。
“哈哈,好!”他把竹简放于袖口,拍手大笑,脸上的胡须,也跟随着乱颤,“天助我也!”
“老家主?”男子一脸懵。
“立刻派人去临淄,告知溱洧,想方设法与三人交好,所有可能,把人接回来!”白仁猛地甩了甩袖子,作出最终的决定。
“老家主这是打算……?”
“子修已过不惑之年,至今无后,而溱洧所生之子,乃惸侯家族宝贝疙瘩,断不可能让给白氏。”
白仁狡黠笑着,抚摸胡须,解释:
“至于子衿,这丫头嫁人之后,待所生孩童加冠,还要二十一、二年。这二十多年间,若吾与子修遭遇意外,先后离世,白氏主脉岂不是要断绝传承,把家主之外,让给旁系?”
“吾可不想在百年之后,祭祀吾的,为旁系后人。”
“溱洧所提之少年,应为溱洧从侄,大兄外孙。虽血脉不如亲孙纯正,但总归流淌着白氏主脉的血。”
“若多年后,子修依旧无后,子衿所生依未加冠……白氏传承,可交于此子之手!”
白仁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在他看来,司匡体内流淌的血,是其大兄的血、是纯正白氏嫡系的血。
虽然遭遇了外人的侵扰,但如果论纯洁度,绝对比他这个主脉替补的外孙强。
这个穿着深褐色短袖粗麻布衣的男子面色有些惊慌,“家主,这么大的事,需不需要和宗老商量一下?”
“不必!若告知那群老头子,这少年可危险了,那群疯子什么都能做出来!”
白仁不傻。
从白义郁郁而终、被踢出宗籍等事上,他明白了很多。
“吾白氏的主脉的传承,绝不能断,旁系,始终是旁系!”白仁咧嘴,笑得很欢,哼哼一声,“此事关重大,汝亲自跑一趟吧,一定要把老朽的打算,原原本本地告知大小姐,不得有误。”
“老家主,公真的决定了吗?”
“嗯!”白仁点了点头。
“那吾今日准备一下,明日便出发。”
“汝准备的时候,顺便买点祭祀用的东西。”
白仁背着手,感慨。
“寒食将至,吾要去大兄坟前看看。”
“若是可能,这一次……他终于有机会重回宗籍了。”
“诺!”男人拱手,“属下告退。”
“去吧,去吧,哈哈哈。”
白仁摆摆手,从地上捡起剪刀,顺手捡起刚才被自己误剪的枝条,笑个不停。
他随手把枝条插进松软的泥土中,重新投入修剪的快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