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声响,裴行庭和冉闻同时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未敛去的凝重之色,待甄仕远抬手施礼之后,裴行庭道:“你过来坐吧!”
一旁引路的管事也识趣的施礼退了下去。
不过转眼的功夫,这后院便只他们三个了。
甄仕远定了定神,走了过去。
待他坐下之后,冉闻抬手拎起石桌上的茶壶为他斟了杯茶,而后推到了他面前。甄仕远道了声谢之后看向眼前的裴相爷。
裴相爷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待冉闻斟完茶之后,才开口道:“甄仕远,我有话要问你。”
还好不是拉拢,只是有话要问。甄仕远松了口气,忙道:“相爷请说。”
裴相爷嗯了一声,看向冉闻:“把今早朝殿外的事说一下吧!”
冉闻点头应了一声,开口了:“今日朝会之前,房相爷的人在朝殿外……”
事情的经过冉闻大抵说了一遍之后,不无意外的看到了甄仕远微变的脸色。甄仕远不是蠢人,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所以,房相那里怎会提前收到了消息?”裴相爷问他,“是你那里走漏的吗?”
这话一出,甄仕远便苦笑了起来:“白郅钧自首的事情并没有瞒着人,房相那里的人能猜到并不奇怪。”说到这里,他突地一顿,脑中莫名的冒出了一个女孩子的模样,如果是那样的孩子,或许能猜到也说不准。
不过女孩子几乎整晚都与他呆在一起,更重要的是之后推翻白郅钧自首关键的就是她。若她是房相的人,一定是被派去房相身边的细作了,不然怎会让房相这样出丑?
“不是猜到的那就是被我等走露的风声,”他说着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过这个事情先前我也未让大家保密,因为白郅钧是自首的,人都是惜命的,所以一般而言自首的犯人多半就是真正的凶手。”
不过白郅钧这一次情形有些复杂,是个例外。
“这件事虽说因为后来的事情有了转折,”冉闻看了眼裴相爷,肃容道,“但你我皆知,若是没有转折,整个朝堂怕是会引来数不尽的麻烦!”
武将内斗这种事可不是小事,有人在这个时候想要借用一桩案子挑起这样的纷争,裴相爷自然会想要见一见甄仕远,问清楚事情的经过。
甄仕远倒是没有隐瞒,将事情仔仔细细的重复了一遍,也没有揽功,而后忍不住叹道:“整件事,乔大人推测的几近十成,除了在岑夫人是否有病这一件事上因为岑夫人的死已经没有确切答案了之外,其余都已得到了证实。”
听到这里,冉闻忽地笑了两声,他看向裴相爷,道:“相爷,可相信我所说的了?那个孩子真真能得了女狄公的名号了。”
狄公是大楚先时一位擅长断案的神人,在民间颇有声名。
裴相捧着茶碗抿了一口,而后放下茶碗,笑道:“难怪你在我这里讨了那几枚铜板要给她!”
“一事不烦二主,”冉闻笑道,“况且专门的事找专门的人来做不是再好不过?”
这两人说的跟打哑谜一般,甄仕远微微蹙眉,不过却没有打断他二人的话,只心里记下了回头一定要问问她什么铜板的事。
这哑谜也不过提了几句而已,二人便又重回正题了。
“如果此事是房相所为我倒是不大在意,”裴相拿起茶碗又抿了一口,眯了眯眼,神情惬意,“他的话说穿了不外乎是同我争个高下罢了。”
陛下设左右两相本就是为了相护制掣,这争斗是不可避免的,甚至也只有这样的争斗才能真正辩出个对错来,而不是蛊惑君心。
“如果不是他所为,那就很是可怕了。”裴相爷眯起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色,“这等时候做出这等事,此人所谋必不是眼前这一点权势的问题了。”
听到这里,甄仕远忍不住挺直了脊背,自是也从裴相短短几句话中感到了几分凝重。
“这种事总是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裴相爷放下茶碗,看向甄仕远,道,“所以,你要留心了。”
这也是他请甄仕远来的目的之一,既是为了弄清楚白郅钧一案的前因后果,还有提醒甄仕远。
事情早做准备总是好的。莫看他们现在位极人臣,可一旦大厦将倾,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除却世族这等改朝换代不倒的政客之外,还有多少旧日的朝臣能有什么好下场?说是贪权也好,说是惜命也罢,小心总是无错的。
甄仕远忙点头应了下来。为什么裴相会特意提醒他,说到底还是这个案子最开始是从大理寺里传出的消息,追本溯源,从大理寺入手开始留心自然是再对不过了。
最重要的目的说完了,自然也能说几句闲话了,毕竟若是请一个三品大员特意跑上一趟只为了几句耳提面命的话,那么双方脸上怕是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那个孩子呢?”裴相爷笑问,“在大理寺里看搜集来的菜谱?”
这位大理寺的女官乔大人闲下来就喜欢看菜谱的事情显然已经传到裴相爷的耳中了。
甄仕远忙摇头笑道:“没呢!何太平忙着调人修路,正巧她闲着,我便让她替何太平走一趟去忙些小事了。”
府衙的那些乡亲街坊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吗?裴相爷听的一怔,而后笑了:“也好,才看过那样迷雾重重的杀子案,接触接触这些小事,也能叫她放松一番。”
……
看着抱住眼前两只大白鹅高兴不已的村民,乔苒撸起袖子拭了拭额头的汗,翻了翻眼皮,问身边同样走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村长,道:“还有吗?”
这山源村的案子是让她的脑子休息了,可身体却累坏了。
找完牛找水缸,找完水缸开始拉架,拉完架……拉完架又开始找鹅,从跟着村长进村开始她到现在都不曾歇息过。
“没有了没有了。”这年近半百的村长与她的脚力差不多,此时也累的不行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拿袖子擦汗,道,“没了没了,多谢大人啊!”
“分内之事罢了。”乔苒在一旁的石磨上坐了下来,低头正要拿起桌上茶碗喝上一口,忽听一阵咋咋呼呼的嘈杂声从不远处传来。
端茶碗的手一顿,她一抬头便见几个村里的汉子揪着一个女孩子的衣裳正往这边驱赶着。
女孩子,正是一脸委屈的裴卿卿。
她手里拎着两尾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