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督护想的周到。”乔苒点了点头,看向周世林。
虽说周世林有些举动看起来有些可笑,但粗中有细,大事上倒是没见含糊什么的。好吃好喝供着便是不苛待人,可这大牢这等地方,不见天日久了,倦怠会越来越明显。
周世林抓人可不仅是拖,还在磨,磨了人的意志,眼见这一路走来,大牢里如此安静就看得出颇有成效了。
只是才想着“颇有成效”,便听前方大牢里传来一声嘶吼。
“周世林你大爷的!”
乔苒:“……”
周世林用小指掏了掏耳朵,不以为意道:“你要见的就是这个。”说着便带头走入了一间早已打开牢门的牢房。
乔苒跟着走了进去。
视线陡然变得明亮了起来,倒不是这大牢与别的大牢有什么特殊之处,事实上所有的大牢都一样,山西路的大牢显然并没有厚待犯人的意思,除了走道里开了石窗之外,其余大牢都是昏暗的,只墙上点了微弱的烛灯勉强视物。
而这座大牢比起别的大牢多的是牢墙上两只巨大的火把,此时火把燃着,照的整间大牢亮堂堂的。
乔苒环视了一遍大牢之后,才又看向大牢里的人,入目所见的是密密麻麻的铁链,一端固定在石墙上,另一端缠住了坐在石床上那人的手脚。
当然,周世林并没有“苛待”他,铁链的长度很长,只除了不能随意离开牢房之外,他并没有受到什么限制。
此时坐在石床上的人正端着碗喝骂着。
“你大爷的周世林,我要上报陛下!你胡乱抓人!”
“你已经上奏了。”周世林咳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的话,而后指向一旁的乔苒道:“诺,这就是陛下派来的官员!”
端着饭碗扒拉饭的男人见状当即便发出了一声冷笑:“你当我傻呢!听说这一次来的是吏部的人,是个极年轻的后生,这两个不知哪里冒出的丫头是男的不成?”
周世林道:“那个年轻后生还没踏进山西路便失踪了。”
男人听的一怔,似是有些不敢置信:“怎么……”
话未说完,周世林便甩了甩手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就是遇上了刺客,他那辆马车滚落了山崖,眼下尸骨还未找到……”
捧着饭碗的手肉眼可见的一抖,而后便见那男人飞快的低头扒了口饭,道:“……怪可怜的。”
吃完这一口,又抬头瞪周世林:“那陛下没有再派个吏部的过来?”
“派来了。”周世林表情木然无波,道,“比起前头那个尚存一线生机的,这个已经死了。”
男人抓着饭碗,纵使再不在意,此时也有些惊愕:“怎么可能……”
周世林道:“来了不到三日,原本是准备隔天过来看你的,只是可惜晚上被人行刺身亡了。”说罢还不忘瞟他,“哪个想来见你的都要出事,你莫不是有问题吧!”
这话听得男人一阵愤怒:“我被你关在这里,能有什么问题?”顿了顿,忍不住又道,“那再让吏部派人……”
周世林小指掏着耳朵,打断了他的话:“吏部来的不是失踪就是已经死了,可见这个案子和吏部相冲,风水不好,所以陛下改派了大理寺的乔大人来接手你的案子。”
什么鬼,查案还看风水?男人翻了个白眼,视线直到此时才复又落到了那边站着没有说话的两个丫头身上,默了默,开口问道:“是大的这个吧!”
周世林嗯了一声,点头:“这就是如今大理寺卿最为看重的乔大人,你莫看她年轻,但办案经验老道,定然能办好这个差事的。”
男人扯了扯嘴角,一脸微妙的表情,盯着乔苒看了片刻之后,伸手指向乔苒:“她如今在大理寺是什么品级?”
周世林转头对乔苒道:“钱大人问你话呢!”
乔苒想了想,认真道:“七品。”
“那就是个才入大理寺的,”男人闻言脸色一沉,转而复又抓起饭碗低头扒饭,还不忘嘀咕一句,“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派个新进官员来?那真是要人命了!
“你懂个屁!”周世林倒是毫不客气的骂了他一句,转而又期待的看向乔苒。
被这般轻视,她是不是要生气了?是不是又要露一手了?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生出了几分期待来。
乔苒沉默了一刻,转头问周世林:“那个仵作呢?”
不问这府尹吗?周世林眉头一蹙,眼角余光瞥到正在扒饭的男人也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往这里看了过来。
“我想要那个仵作。”女孩子认真的说道。
所以,不管钱大人吗?周世林虽然喜欢看牢里这个刺头吃瘪的样子,只是这等时候还不忘提醒她:“那个仵作同钱大人有些关系,或许也有嫌疑。”
“那就对了。”女孩子点了点头,指了指石床上那个钱大人,道,“若真如大督护说的这样,那仵作娶了钱夫人宠爱的丫鬟,是钱大人自己人的话,那么钱大人必是做主的那个。如此的话,只要看紧了钱大人,那仵作便是真有问题也翻不出花儿了。”
擒贼先擒王,反之自然也有理。
“况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实在没有办法。再等下去,我怕便是把封仵作从长安弄来,都没办法验尸了。”乔苒又道,“当然,他说他的,说的是不是真话我自会判断。”
如此啊……周世林看了眼一脸坚持的乔苒,想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那就先将那人带出去,”他说道,“行刺古将军和赵大人的刺客要先找出来。”
得了这句话,乔苒也松了口气,转身带着裴卿卿向外走去,只是在将将踏出牢门的瞬间,坐在石床上的那位钱大人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你不问话了?”
女孩子回头,神情平静的说道:“还没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