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眼里,爸爸对妈妈的指责是暴力,而妈妈对爸爸的忍耐是无奈。
然而事实上,这也许更是他们磨合已久,方才找到的唯一适合自己的爱情之路。
他们不会像年轻人那样,总是把爱挂在嘴边。他们以我们不可能理解的思维,把这一切蕴涵在生活、生命之中。
爸爸是个暴君,但是在妈妈的眼里,他更多的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帝王。她为这个帝王而骄傲,她把她对帝王的一切爱意表现在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上。
妈妈是个仆人,但是在爸爸的眼里,她更多的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天使。他为这个天使操心,他亲眼看着天使在他面前成长,他才能觉得安心。
而现在,帝王不正在担心天使的胆小吗?
我泪水横流。
已一年多没有见到的岳父岳母也出现了,他们尴尬地冲我点了下头就去照顾严若萱。
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是爸爸想和严若萱同归于尽,他们也许知道了也假装不知道吧。
严若萱也醒了,她看了眼我们就迅速地低下了头。只这一瞥,我已看到严若萱的眼里包含了无法描述的恐惧。严若萱啊,严若萱啊,血仇是一定要用血来还的。
天亮的时候,道哥带了几个人过来了。他们一猜就知道是我爸爸想和严若萱同归于尽。道哥,这个昔日夹着尾巴做人的劳改犯,现在重又嚣张了起来。
“遭老头,你老伴是怎么死的,你是忘记了不是?”道哥斜着眼看我爸爸,脑袋上的一道刀疤愈发明显了起来。
“年轻人做孽太多,小心遭天遣。”面对这个杀害妈妈的凶手,爸爸的眼睛都红了,但是他努力保持着平静。
“你个老王八”,道哥的小喽罗说着就冲了过来。
“老子跟你拼了”,我霍地站了起来,随手抓住了凳子。反正都是死,没准拼了还能赚一个。今天我们爷俩都在这,有能耐就把我们全杀了吧。
“住手”,从外面走进来几个警察,喝住了我们。其中为首的冲道哥笑了笑,道哥也笑着点了点头就带着跟班出去了。
看来这事情警察也觉得蹊跷了。爸爸自然不承认,他只说自己是个半瘫的人,连行走都不甚方便。爸爸如此说,我还好理解,但是更让我不可理解的是,严若萱也只说自己不清楚怎么回事,没有涉及其他。
经过这一番折腾,爸爸确定是再也站不起来了。余下的岁月,他只能坐在轮椅上了。我每天偷偷地垂泪。
这几日村人们三五成群地来看望爸爸。爸爸也不再躲着大家,他和那些老兄弟们聊着聊着就落泪了。
道哥的手下偶尔来骂几次街,都被医生阻止在外。
严若萱年轻,没有什么大碍,已出院了。小悦似乎也对她的妈妈死了心,每日只在爷爷的床前端茶倒水。
一天中午爸爸突然说想吃盐水鸡,他很久没有这样的兴致了。
我就让小悦在医院里陪着爷爷,我骑车穿过大半个城区给他买。
当我回来的时候,只有小悦守在病床前,爸爸和轮椅却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