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便随着魏珠一同进了康熙的寝宫,一进去之后便跪在了地上,将头贴在地上,朗声道:“奴才拜见皇上,皇上的圣体无恙,奴才的心也就定了。”
明黄色的帷幕被慢慢拉开,康熙却是站了起来,如今的他脸色越发地显得苍白,还时不时有些咳嗽,见到跪在了地上的张廷玉,轻声道:“衡臣,你可知道朕为何将你叫来?”
张廷玉听到康熙的声音,也不敢抬头窥视圣颜,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奴才愚钝,不知皇上用意。”
“愚钝.....哼,愚钝就对了,这些人就是太聪明了!”康熙的脸上浮现出一片阴云,只是说着话的时候,却咳嗽了几声。
这话可就比较诛心了,张廷玉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眼下的当口,他可不敢就这个话题多说,无论他说什么话,都很容易被联想到其他方面去,到时候可就真的是引火烧身了。
好在康熙也没有继续为难他,只是轻声念叨:“自从朕昏迷以来,虽然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可是朕却能听到你们的言语,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
张廷玉听得心惊,他现在有些相信那个所谓的传言了,那就是康熙根本没有昏迷,而是借着这一次的昏迷,来避免自己的难堪,顺便通过这次机会,来查看下大臣们的忠心。从这番话来看,倒是颇为可信。
“奴才不能替皇上解忧,实在是罪该万死!”
“你们都一个个说着罪该万死,可真的要让你们去死了,这大清的江山却该如何?”康熙轻轻低哼了一声。
康熙停顿了一下,随后道:“自从这番昏迷之后,朕心里也明白了,怕是命不久矣,只是这大清江山,朕实在不太放心......”
这种话语若是寻常说也就罢了,可在这个时候说,就显得有些离谱了。只是还未等张廷玉想好如何说,康熙又开口道:“衡臣,朕想问你,如今诸皇子当中,谁最能堪当大任?”
面对康熙突然抛出来的这个问题,张廷玉表面上平静自如,可是心里却已经在翻江倒海,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他自己,这个问题都不能答错,否则将来影响到的绝不是他一个人。
“奴才不敢窥伺皇家立储之事,更不敢胡言乱语,还望皇上明鉴.....”张廷玉的额头上渗出汗来。
“哼.....大清的立储之事悬而未决,这难道不是关系到我大清的社稷安危?如何不敢言?”
康熙目光幽深地望着张廷玉,脸上却显得颇为冷峻,这个老皇帝越是变得年纪大了,越发显得脾气怪异。
张廷玉深深洗了一口气,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奴才以为,立储之事自有皇上圣心决断,奴才见识短浅,绝不敢在此事上多生口舌,皇上明鉴之!”
康熙此时也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张廷玉过了好一会,这才叹道:“你且先下去吧,今日之事,决不可落入他人之耳,否则朕定斩不饶。”
张廷玉自然是连连发誓,接着便向着门外走去,只是刚刚迈过宫门时,他不由得摸了摸袖子,上面已经湿透了一大块,也不知是汗水还是吓得。
话说就在张廷玉侥幸过关之时,马齐与萧永藻二人正在静海县的一处酒楼喝酒,当然二人所在是那绝顶隐秘的地方,言语间却是处处藏着机锋。
实际上,马齐与萧永藻二人之间的渊源也十分深厚,早在十多年前,他们二人便都是八爷党众人,那时候的八爷党可是相当了不得,像什么福全、满都护、吴尔占这些宗室王公,还有佟国维、鄂伦岱、揆叙、王鸿绪、马齐、何焯、萧永藻等大臣,俱是八爷党中人。
实力鼎盛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在八爷党被康熙清算十几年后的今天,依然还有许多的八爷党人,这些人从宗室到朝堂,从宫里到军队,几乎都有他们的影子,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康熙感觉到越发地忌恨。
萧永藻用筷子沾了沾酒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嫡”字,随后又擦了去,一脸意味深长地望着马齐,低声道:“马齐大人,眼下衡臣怕是快要出来了,或许皇上叫他过去,便是为了这番事情。”
马齐呵呵一笑,他是八爷党不假,可是不代表他为了八爷就能抛家舍业,眼下对于康熙来说,说不定正好借着机会清理一批老臣,他要是跳出去当了这个出头鸟,到时候恐怕下场就比较难受了。
“萧大人此言何意?莫不是想着那等泼天的功劳?只是恕老夫直言,圣心怕是已经定了。”
“哼!如何已定?你马齐莫不是贪生怕死,故意托辞推诿!”萧永藻的脾气确实不太好,几乎算得上点着火就能炸的那种,如今眼见马齐有意托词,却是满脸怒气地盯着马齐。
马齐自己有苦难言,他可是对康熙皇帝太了解了,这位皇帝表面上很宽容,可是真要是触碰到了龙鳞,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萧大人,这番事绝非你我二人在此便能决定的,如今皇上看上去龙体尚为康健,若是有什么轻举妄动,反而坏了大事!更何况,到时候老八和老十四,那也有得一争!”
马齐这番话,算是将目前的八爷党现状给撕破了一层皮,看似强大实则已经四分五裂,原先八爷党当中的很多人,都已经认为老八是没戏了,反而老十四更得康熙宠爱,到时候扶持老十四也更有利一些,就连老八自己也认为应当如此。
萧永藻叹了一口气,他目光灼灼地望着马齐,“无论是哪一位,若是将来登上了大位,都少不了咱们的好,可要是那位冷面王,咱们将来能落得个乞骸骨,就算不错了!”
马齐轻轻点头,他脸上带着笑:“如今那位张衡臣,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棋眼吗?若是我没有猜错,将来一旦有了大变故,此人将能决定局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