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阁,如今西人来华之事引得轰轰烈烈,这件事朝廷里的几位大人是怎么看的?”
彭启丰一边给宁忠权倒着茶,一方面小心翼翼地问着,其实这个问题多少有些犯忌讳,只是他如今也算是宁忠权的嫡系心腹,因此问一问倒也无妨。
宁忠权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他闻了闻云梦香的淡淡清香,不由得有些陶醉地吸了口气,“西人来华,乃陛下一力主张,如今事情才刚刚开始,大人们不管是什么看法,现在也都只会憋着。”
彭启丰有些似懂非懂,试探道:“《清流报》想要采访这些西人,您看这事如何?”
宁忠权听了这话之后,却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过了片刻之后,他才低声道:“这件事暂且先不能报道,陛下虽然对他们很重视,可是毕竟还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是眼下报道怕是不太符合陛下的用意......先放放吧!”
听到宁忠权的这一番话,彭启丰不由得有些失望,他虽然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可是连一个尚书都说要慎重的时候,他也没办法越俎代庖。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放放了。
在拜见过宁忠权之后,彭启丰心里多少也有了底,他派人给汪曾祺送去了一封信,里面只写了八个字,“时机未至,先做准备。”
汪曾祺在收到彭启丰的信件后,心里也有些无奈,不过他明白看风头行事的道理,眼下虽然不合适,可是将来未必不行,若是能够先做好相关的准备,等到了可以的那一天,便能在最短时间内发布报刊,从而抢占先机,
想到了这里,汪曾祺便不愿继续再坐等,开始在京师内寻找关系,打探恩斯特带来来的那帮子西人的动向,只是还没有等到消息时,宁渝却已经在朝堂上公布结果了。
奉天殿,内阁诸人汇聚一堂,而恩斯特也站在了一旁,算是首次参与到大朝会当中去,对于这个西洋人,不少大臣都投之以好奇的目光。
宁渝扫视了一眼众人,轻声笑道:“诸位,如今恩斯特大学士历经了大半年时间,从西方为我大楚带回来了许多精英人才,还有一些相关的基础理论书籍以及学术著作,实在是可喜可贺,朕心嘉许之,特封其为通远伯。”
“大皇帝陛下万岁!”
恩斯特脸上浮现一片红色,这个来自普鲁士的化学家跪在了宁渝的面前,他用一种极为虔诚的态度对宁皇帝行礼,嘴里大肆称颂着宁渝的功绩,却是让其他的大臣们感到浑身别扭,甚至是恶心。
这外来的和尚终究是外来的和尚,拍起马屁来简直太不要脸了,哪有咱们这般含蓄?
宁渝终究是有些不太习惯这种吹捧,抬手止住了恩斯特,“这些赏赐都是恩斯特卿家应得的,只要勤勉做事,朕绝对不吝惜功爵之赏!”
“不过,恩斯特来回来的这些人,还有这些书,都需要妥善利用起来。诸卿,可有什么建议?”
宁渝也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决定,准备让大臣们先说一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毕竟若凡事都是他这个皇帝去想,要这些个大臣又有何用?得将这些大臣们的思路都给打开来,至少不能落后的太多,要不然那可真的太累了。
率先开口的自然是作为内阁首辅宁忠景,他看了看恩斯特这个劳什子大学士,心里着实有些不喜,一帮子臭烘烘的蛮夷有什么值得利用的?我天朝什么没有?还需要去西方求取真经?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当然,这些想法注定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皇帝对此抱有莫大的期待,因此宁忠景也不得不考虑皇帝的想法,斟酌再三才缓缓开口道:“恩斯特大学士此番着实辛苦了,他带到我大楚的这些人,其中也不乏有识之士,大可在四夷馆安置下来......至于那些书籍嘛,可以填充皇家书库,以供陛下赏阅。”
恩斯特认真地听着这位首相大人说话,可是越听越觉得不对,他的中文毕竟是能流利对话的,对于所谓的四夷馆自然不会听错,虽然他还不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可是对于’夷’这个字,多多少少有些敏感,当下眉头便皱了起来。
而一直静静听着宁忠景言辞的宁渝,脸色却是彻底黑了,所谓的四夷馆,原本就是专门从事翻译邻国语言的地方,说白了就是一翻译机构,而在新朝改制之后,四夷馆改为了外交部下属的翻译处,可是如今宁忠景却依然用四夷馆的旧称,可见其态度如何了。
到了这个时候,宁渝心里已经升腾起了换首辅的想法了,只是目前终究要稳定朝野,因此也没有过多表示态度,而是直接看向了崔万采。
崔万采感受到宁渝的目光之后,顿时心里一惊,他极为敏感地觉察到了皇帝的不满,不过那份不满是冲着首辅去的.......
“陛下,以微臣的浅薄之见来看,此番西人来华,乃互通有无、取长补短之举,若是仅仅将其束之高阁,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了,我天朝上国自成气度,更应该坦然相以对。”
宁忠景听了崔万采言语中隐隐的反对之意,也不甘示弱,轻声道:“所谓互通有无、取长补短,说着很有道理,可是我大楚物丰民阜,有各物需要西人提供?又有何处需要弥补?”
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天下的中心只有中国,其余地方都是蛮夷,上至首辅,下至百姓,几乎没有人真正用正眼去看西人,对于西人的一切,都是怀着鄙薄的态度。
“狂妄!”
宁渝冷哼了一声,“如今北伐大业尚且未竟,你等以何面目自满?更不用说这天下之大,岂是你们所想象的一隅之地?来人,将地球仪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