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一下轮到徐浑章有些惊讶了,他没想到这人被打了一顿之后,竟然思路转变得这么快,当下便好奇道:“莫不是许兄知道一些什么消息?”
“咳,这消息现在大街小巷上都已经传遍了,皇帝如今可是抓了足足两万多人,光是抓捕过程中就处死了上千人.......咱们也都是只有一个脑袋,皇帝既然要考什么那就考什么罢了,何必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许翟也没有什么水平,他也是从市井流言当中东听一句,西听一句凑出来的,还以为是士子被抓了两万多人,杀了一千多人——其实跟士子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就是那些不识趣的乡绅。
徐浑章听到这里,才苦笑一声,“许兄那还是有家底的,若是像小弟孑然一身,根本没个依靠,若是重新读起书来,怕是再难考上了,索性还是参加明年的旧科考试,虽说会被安排到边境之地当官,可那也毕竟是个官呗!”
听到徐浑章这么说,许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正准备说两句的时候,只见监狱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零零散散出来了一些人,他们人人脸上淤青,都是在午门斗殴时的落败方,分成了两个方向,走向了各自不同的阵营。
秦礼在上一次斗殴的时候,由于表现异常出彩,尽管被复汉军给抓进了监狱,可也因此被新学士子们引以为首,如今出狱之后,脸上也没有了过去的瑟缩之意,反倒是自信了不少,他望了一眼旧学士子这边,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
在他看来,这帮子人实在是太不经打了,甚至还有个家伙跟个娘们似的,竟然被直接给打哭了!
薛言等人见到秦礼走过来,连忙拱手道:“秦兄此役实在是打出了我辈风采,听说就连陛下当日看了,都在赞叹秦兄的勇武之举呢!”
秦礼嘿嘿一笑,也拱手还礼道:“实在是过誉了,只是大丈夫在世,该出手时便出手,至于那等小人,怕是一辈子都只能窝在角落里哭哭啼啼,如同妇人!”
新学士子当中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反倒是映衬得旧学士子这边尴尬不已,他们的脸上青一道白一道,心里对于当日被打哭的沈洛川也带了些看法,没想到家伙那么不济事,早知道不带他来了!
许翟和徐浑章有些尴尬不已,沈洛川好歹也是自己的同伴,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低声陪着小心,替沈洛川挽回一二,另一面便一个劲地瞅着监狱里面,希望沈洛川能够早点出现,大家伙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然后许翟和徐浑章是左等右等,只见大部分人都已经被放出来了,而沈洛川却根本连个影子都见不到,若不是确定今日所有人都会被放出来,要不然他们二人都想进去问个究竟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出来了,迎接他们的士子们也都离开了,他们打赢的免不得去庆祝一番,打输了的也得回去请个大夫好好治治伤口,可唯独许翟和徐浑章还在苦苦等待。
一直等到许翟都有些耐不住的时候,只见从监狱大门的出来了一道瘦削的身影,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正是被放出来的沈洛川。
原来沈洛川一早就被放了,只不过他不愿意出去被人笑话,因此死活求着多待了一会,准备趁着人不在,然后再悄悄离开此地,避免丢了面子——然而沈洛川却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好友却一直在等待,当下不由得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许翟和徐浑章迎了上去,二人望着沈洛川并没有多说其他话,只是简单地问了问沈洛川在监狱里这几天的日子,随后又将各自的打算说了一遍,然后便齐齐望着沈洛川。
沈洛川原本只是一个只会读死书的酸文人,他经过了这么一次的磨难,反倒是有些长进了,低声叹道:“若非念及家中老母,沈某怕是当时就一头撞死了,如今从监狱出来,别的也不想了,还是参加明年的旧科考试吧。”
许翟见沈洛川也参加旧科考试,心里便有些焦急,连声道:“沈兄,你跟徐兄二人参与旧科考试,小弟原本不该多说什么,只是你可要想好,即便是将来考上了,怕是一辈子都得扎根偏远边境了。”
沈洛川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叹气道:“沈某如今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天下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总要是有些人愿意去做的,在朝堂运筹帷幄是在做事,在边远治民好学也是在做事,这其中或许有贵贱之分,可是没有高下之分。”
听到沈洛川这般说,徐浑章倒是大笑了起来,“没错,新学也好,旧学也罢,最终都是要去做事的,既然我等考试上不如他们,那么就比比在做事上,能不能超过他们!”
许翟见状,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二人一同离开了南京监狱。
或许,经过了这一次,改变的也绝不仅仅只有沈洛川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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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养心殿内,此时正灯火通明,黄绫案前放着一大摞待批阅的奏折,几乎堆积成了一座山,那些都是各省呈递上来的要事,等待着帝国皇帝的批阅。
雍正并没有去看那些折子,而是一直专注地看着南方呈递上来的密报,上面将宁楚在南方的这一次科举请愿案的前后经过都写了出来,尽管上面很多地方都不尽不实,可是依然是一手宝贵的情报。
过了良久,直到天色微明之际,雍正才放下了折子,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表面看上去这对于大清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只会逼得天下士绅的心进一步靠近大清,可是雍正对于坐在南京的宁渝,此时却是又敬佩又畏惧。
敬佩在于宁渝干了他一直想干而不能干的事情,雍正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在朝野内外会遭遇多大的压力,而是宁渝却顶着压力办完了,实在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畏惧就在于这件事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宁楚已经开始考虑帝国的未来,对于大清这个眼前的威胁,已经不再那么重视了,或者有充足的信心可以北伐成功,一统天下,所以才会把士绅都逼过去,表现出一副强大的自信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