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鲁特沉默了,眼下的漠南蒙古诸部,的的确确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
首先,自然是在断绝了来自内地的粮草贸易后,漠南蒙古已经根本没有足够的粮草来渡过这个冬天,倘若宁楚不伸出援手,只怕眼下漠南蒙古中人丁将会锐减;其次,经过北伐之战后,漠南蒙古实力锐减,将来根本不用宁楚动手,就会被准格尔直接吞下去。
至于投靠准格尔的建议,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漠南蒙古首领们的赞同,原因很简单,在大清针对准格尔持续数十年的战事当中,漠南蒙古一直都是其中的主力,可以说跟准格尔部结下了血海深仇,一旦投靠准格尔,他们这些漠南蒙古首领只怕也难逃一死。
至于投靠漠北蒙古,则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去拯救他们,甚至漠北蒙古自己都在准部面前,都没有什么自保能力。
说来说去,只有大楚才是漠南蒙古当下唯一能够寻求帮助的角色,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扎鲁特涩声道:“孙先生果然厉害,可是我们都是长生天的子民,就算是投靠大楚,要得到察哈尔应该拥有的地位.......”
“什么地位?札萨克?”
孙嘉淦几乎是用一种同情的眼神望着面前的蒙古人,他似乎根本不了解现在的情况,当年大清在漠北实行札萨克是什么时候?眼下不要说他们,就连漠北蒙古也不可能得到札萨克的头衔。
前面说过,札萨克基本等同于王爷身份,甚至要比王爷的权力都更大一些,在札萨克的封地内,山川、河流、山林、牧地、田产均归其所有,且不向政府担负任何徭役、税赋。人民统归其管辖并交纳赋税,承担徭役,而且札萨克对他们有生杀予夺之权。
在宁楚实现新政的今天,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取得这样的地位。
扎鲁特目光咄咄地望着宁忠义,道:“如果朝廷能够答应让我们成为札萨克的条件,漠南十六部四十九旗眼下就可以投降大楚,成为大楚在漠南的藩臣。”
宁忠义根本连考虑都没有考虑,摇头道:“不可能,札萨克不会再授予任何人,不要说漠南蒙古,就算是策妄阿拉布坦都不可能得到这个称号——如果漠南蒙古因此有别的选择,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扎鲁特脸色有些沉重,他望着其他的蒙古人,却是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蒙古话,孙嘉淦还是颇懂蒙古话的,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宁忠义有通译在旁,自然不用担心,那些蒙古人无非就是明里暗里说了一些要团结的屁话......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到底能拿什么来团结?是有火枪还是有大炮,光靠过去的骑射已经证明会被复汉军打成落花流水。
扎鲁特终究没有硬撑下去,他望着宁忠义和赵显泰二人,“即便是选择投楚,我们也要见到陛下才行。”
赵显泰放声大笑,道:“你们想见陛下,那就等到陛下到了京城吧,到时候自然有你们见陛下的机会,不过还有一点,到时候你们要上书给陛下,要给陛下上‘天可汗’的尊号才行.......”
“天可汗?”孙嘉淦眉头一跳,这位陛下还真是对自己的野心丝毫都不加以掩饰呢........
........
等到蒙古人散去之后,宁忠义和赵显泰带着孙嘉淦却是进了一间凉亭说话,他们面前摆放着重新续好的茶水,屡屡茶香令人颇为心动。
宁忠义望着四十出头的孙嘉淦,感叹道:“孙先生身强力壮之时,却选择归隐田园,实在是太浪费人才了,本王早早听说过孙先生的名字,可是也不好贸然打扰,如今借助国事之便,不得不请孙先生出山。”
孙嘉淦拱了拱手,“常山王此话令草民惶恐至极,先前未曾应诏就官,实在是放心不下家中老母所致,如今常山王既然有所差遣,草民自然也就来了。”
赵显泰笑了笑,“锡公,今日所见所闻,当是没有来错。”
孙嘉淦叹口气,他轻声道:“赵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只不过是略懂一些蒙古之事,在漠南蒙古上还能说得几句话,可是真到了漠北蒙古上面,也是一头雾水。”
宁忠义微微沉吟了一番,他原本就不太担心漠南蒙古的问题,因为随着复汉军对北方控制的加强,就算是动用武力也能够平定漠南,因此真正的问题,依然是漠北这一块。
只是宁忠义心中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笑道:“前些日子,军情处得到了消息,准格尔部已经有了新的动静,他们似乎想要联合年羹尧等人,重新征伐漠北蒙古和还有西北........”
“什么?准格尔跟年羹尧走到一块去了?这倒是天底下的一桩稀奇事!”
孙嘉淦眉头一挑,却有些吃惊了,要知道年羹尧率领的西北大军中,其中相当一部分可是跟准格尔在西北打出狗脑子了,眼下这个阶段联合在一起,就不怕兵变吗?
赵显泰也叹了口气,“没错,不光是有年羹尧,青藏的岳钟琪也北上了,他们集结了五万人马,似乎已经有些蠢蠢欲动,或许被侵入甘肃乃至于陕西.......而准格尔将会出兵漠北,攻伐漠北蒙古三部。”
“那这件事.......似乎对我们也是一个机会.......”孙嘉淦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如果漠北蒙古三部真的有难了,将来除了找宁楚求救,还能找谁?
宁忠义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变数,但是咱们要派人赶紧去漠北三部当中,至少要说服他们及早归楚,老夫唯一担心的,就是漠北三部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被准格尔吃下,到时候面临这样的准格尔,多多少少会有些明白。”
孙嘉淦已经完全明白了,他低声道:“草民愿意为朝廷效力。”
“好,锡公,本王这就给陛下呈奏,特命你为漠北蒙古联络大使,全权负责与漠北蒙古三部联络之事,还望早日功成。”
“是,草民谢过中山王。”
当孙嘉淦重新抬起头时,整个人却是都有些变化,看上去似乎更加锐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