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父子二人再不是赶着驴车,穿着麻布。
而是身穿针脚严密,布料上等的长大褂,上边还绣了花纹,买了两匹好马,带着一小箱小黄鱼,以及一根三百多年的长白山老山参,由北向南,进了老北平。
至于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庞父在来北平之前,提前三个月去了一趟东北三省。
关东军大本营不敢触碰,但地方性的小驻扎营地,两人还是有能力来去无影的。
那也是庞观第一次亲手杀人,听着对方脖子里‘咯滋’一声响,一条鲜活的人命就没了。
虽是杀了人,但庞观却没什么不适应,也不见多么恶心。
三个月的时间,夜袭了八九个小驻点,就凑了这么一小箱小黄鱼,可见这些关东军是有多么的富有,也可见他们在东三省搜刮了多少金银。
想想那些在关东军统治下艰难活命的普通人民,庞观后来更是下手狠毒,绝不留情,最血腥的一次,是直接拍碎了一个禽兽军官的脑袋,血水混杂着脑水一起蹦出,红白相间。
三个月的历练,手下人命过三十,庞观气质大不相同,身上杀气萦绕,眼神犀利,一回来的他直接就理了个发,剪了个寸头,更显得煞气冲天。
庞父没去宫家大院,而是带着庞观去了当时的中华武士会,今天在这里,宫老爷子要打破门派间的隔阂,举行第一次的北拳南传!
父子二人牵着马,提着聘礼,与那些带着一大堆门徒的师傅们格格不入。
会馆里听到消息的人自然走了出来。
这是庞观第二次见到宫老爷子,与二十二年前想比,无疑苍老了许多,一张黄脸也多了褶皱。
这次他身边跟着的不再是有‘关东之鬼’称号的丁连山,与辈分奇高的尹总管,这老家伙早已避世不出,有没有老死已经无从得知。
右边是宫老爷子的大徒弟,也是接他的班的马三,他大庞观四岁,不过刚入而立之年的他竟然两鬓就有了白发,看起来不苟言笑,沉稳有余。
而宫老爷子左边那位,一头青丝束在脑后,细弯眉,单眼皮,瓜子脸,双手贴在小腹,行走间从容大方,气场不俗,可说巾帼不让须眉,正是宫家大小姐宫二,也就是庞观名义上的未婚妻。
庞观只从宫老爷子身上匆匆略过,视线就一直盯着宫二,察觉到庞观的目光,宫二同样将视线投了过来。
两人眼神相交,并无丝毫羞涩胆怯。
你探寻着我,我观察着你。
在庞观眼中,宫二依旧是前世所见那样的刚强,与自己未婚夫首次相见,居然就如此直视,好奇中还带着一股倔强。
而在宫二眼中,眼前这位一米八三左右的青年汉子杀气外露,五官坚毅,眼中神光内敛,身躯壮硕魁梧,很难想象这种高大威猛的汉子能起出‘若梅’这样温柔婉约的名字。
如此,她好奇了……
宫老爷子自然瞧见了两人的情形,但却喜闻乐见,只是嘴上的笑容更开心了几分:“庞兄,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平平淡淡,平安就好”庞父很少笑,即便是这种重逢,脸上也是冷的,当年在宫家大院也是如此。
“先进去再说”宫老爷子走下阶梯,伸手引进。
后面的老姜挎着鹿皮刀鞘,肩上站着灰毛猴子,伸手接过了庞父以及庞观手上的聘礼。
马三跟在宫老爷子两人身后,不发一言,倒是宫二走在了庞观身边。
两人挨得很近,手臂几乎能碰到,宫二虽在女人当中算高的,但比起庞观来还差了一截,头顶不过与庞观鼻翼持平。
两人只是一起走,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互相再看。
走进武士会,大厅格外的宽大,中央一大片木板铺就的空地,会场是圆的,四周每隔三米便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通背、地行、螳螂、披挂,三皇炮捶、燕青巧打。
庞观粗略一看,不下于二三十。皆是在北方能占据一席之地的拳种,区别只在于门人的多少,功夫的高低,每家拳术门派前只有一把椅子,这是每门拳种的扛把子坐的位置,弟子们只有站着了。
今时今日,庞家只为订婚而来,并不以门派自居,宫老爷子倒也清楚,所以并未有铁砂掌的牌子。
但宫老爷子知道庞父的功夫,加上亲家的关系,特意在自己的椅子旁加了一把,只是位置稍稍落后宫老爷子半步。
但就是如此,也让很多不认识庞父的门派私下产生了争议。
庞观本想就这么站在父亲的身后,但宫老爷子却说道:“若梅,任之既然来了,大会也还差些时候,你带着任之去周边转转”。
这是明示宫二,要两人先互相熟悉熟悉,是好意。
宫二没有丝毫推诿,她也十分好奇自己的这位未婚夫。
从小就听家里人说到,自己周岁时,这位铁砂掌的传人不过四岁,但少年老成,心智绝佳,在北方群雄面前从容不迫,只四处一张望,就给自己取了个‘若梅’的雅名。
如此人物,如今成年,初次相见便能从他身上清晰的看出那一身杀气,就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一般,这位大自己三岁的未婚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