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茹一口气说完了她所有的担忧。
这几天,她天天失眠,睡不好。每天一大早就起床看央视新闻,看武汉的疫情变化情况,武汉人的生活情况。一直在纠结朱颜分娩后坐月子和照顾宝宝的问题。
从老说法讲,女人生孩子可是身体和元神的大耗,全身骨头缝都被挣开了,十分虚弱。坐月子可是头等大事,没坐好月子容易落下月子病,但若是坐好了反而可以治好之前的一些毛病。所以自古以来,越是大户人家,坐月子上越讲究。有个说法是,“三日之内不准下床,一月以内不出房。”
涉及到方方面面的细节。比如饮食方面不能吃水果,不能吃辛辣,不能吃太油腻的,还要吃下奶的。起居方面要一直戴着帽子,不能洗澡、不能梳头、不能露出脚踝和手腕、不能看手机、不能熬夜、不能流眼泪、不能多说话、不能坐着喂孩子、不能受寒。
现在是冬天,特别容易着凉,还有从衣服缝隙处进暗风。朱颜活泼任性好动,口味挑剔,娇气任性、一天到晚离不开手机。平时他们长沙这边,谁家生个孩子,至少要两位老人,还要请个专门的月嫂帮忙照顾。甚至有的家里,两边老人都过来帮忙。
婆婆李小梅会低下身段把女儿接回家,方方面面都照顾好吗?婆婆她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林小茹自己受过的苦,吃过的亏,遭过的罪,不想女儿也都遭受一遍。
当时生孩子的时候也年轻,跟朱颜一样的年龄。什么都不懂,也不听老人的,觉得他们老古董,老封建。
大夏天的,不能扇风,不能洗澡,还得从头到脚都捂一个月,不得馊了臭了么?也是任性得很。该干嘛干嘛。于是想梳头梳头,想洗澡洗澡,想吹风吹风。结果落下了很多月子病。比如老是头痛,一到要变天就关节痛,平日里也经常腰酸腰痛根本使不上力。
前些日子一直跟朱颜讨论这个事,要求自己过来照顾她。朱颜却老是找各种理由不让她过来。什么房子小住不下,什么请个月嫂就行了,什么容易跟婆婆闹矛盾。
林小茹知道朱颜的脾气,也感觉得到女儿好像对钟志文动了真感情,想跟他好好过日子,所以也不敢贸然来武汉。
直到武汉封城了,她才后悔不已。她跟朱颜爸爸都过不去,呆在家里啥都干不了,替她干着急。钟志文是医生指望不上。月嫂中心肯定都关了也指望不上。现在能指望的只有婆婆李小梅了。
所幸生了个男孩。
林小茹暗暗地想,李小梅应该会看在孙子和儿子的份上好好照顾颜颜的吧。就看在女儿的份上,这次跟婆婆低个头,说说好话,拉拢拉拢感情,算是正式接纳了两人的婚事,拜托她好好照顾好颜颜。后面再封个大红包,客气点。
钟志文刚刚在电话里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那句“女婿”,心里还一丝高兴。此时被问到这些具体而现实的问题,他一时变得束手无策。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一百个谎言去弥补。而他真不是个说谎的高手。更别提此时他头脑发晕,身体发虚,心情悲痛,脑子根本不转了。但他又实在说不出口真实的情况。听朱颜妈妈的意思,她甚至都不知道李小梅感染的事情。
钟志文对着电话,一时沉默了。
林小茹没听到回答,只听到背后嘈杂的声音,有“挂号”“胸片”什么的。钟志文本身就是医生,按道理这会肯定在医院。她以为只是因为女婿太忙或者周围太吵,所以并没有多想。
“喂,小钟,你在产房外面吗?怎么不说话?颜颜她从产房出来了吗?你妈妈的电话是多少?我给她打个电话。还有武汉怎么样了?能找到合适的月嫂帮忙吗?颜颜的月子一定要坐好啊,不然会落下病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