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父亲于他来说就像一块永远洗不掉的污迹,他深埋在心底,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而现在,那个魔鬼般的父亲就站在眼前,他感觉自己像被脱光了衣服示众一般。
夜风很冷,他只觉得手中的枪无比沉重,而近在咫尺的父亲仿佛突然被拉出了遥远的距离。
“被关进精神病院,是你自己造的孽。”
忽然,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响起,瞬间将他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是官月灵。
欧业寒看着官月灵,冷笑道:“那他尽管开枪,开完枪,杀父的耻辱就要跟着他一辈子。”
“该感到羞耻的是你!”
官月灵指着他,厉声说道:“你泯灭良心,不仅家暴,撞死发妻,现在还要把亲生儿子逼上绝路,他是人民警察,开枪也是击毙劫匪,又何来耻辱?”
欧业寒冷冷一笑,他看着欧南诺,说道:“那来吧,我倒数10秒,如果你没开枪,我就割破他的喉咙。”
欧南诺冷冷地回望着他,没有说话。
9……
叶予西也缓缓举起手枪,其他警员都瞄准了欧业寒。
7……
欧南诺用手将叶予西的枪按了下去,叶予西看了看其他警员,其他警员面面相觑,也都将枪放了下来。
欧业寒冷笑一声,轻轻将刀刃立起,对准了魏远山的咽喉。
魏远山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2……
欧南诺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一刻,他突然出奇地冷静,仿佛瞬间回到了警校练习枪法的时候,那时他总将移动的靶子,想象成父亲的模样。
而现在,父亲就在他的枪口处。
1……
“砰!”
一声爆响,子弹瞬间洞穿了欧业寒的额头,他的身体笔直地倒了下去,魏远山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而欧南诺的枪也从手中滑落,他身体发软地坐倒在地,随着那声枪响,他耳中传来剧烈的耳鸟。
他仿佛听到了跨年烟火的爆裂声,又仿佛听到母亲被车撞开的闷响,还听到了他拉着母亲逃离噩梦那夜的雷声,以及无数个噩梦中的耳光声、撞击声……
直到官月灵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结束了,没事……”
他感觉到头被官月灵轻轻抱住,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鼻子一阵发酸。
十五岁那年,他发誓要做一个坚强的男人,从此再也不掉眼泪。
这么多年来,一直坚守着这个志向,仅仅在母亲去世时哭过一次,而现在,他却紧紧抓着官月灵的手,说:“我想哭。”
官月灵用另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他手上,柔声说:“哭吧,真勇士,绝不是没有脆弱和恐惧,而是即便心怀恐惧,也能负重前行。”
那一刻,欧南诺再也无法控制住那份强烈的情绪,他张着嘴呜咽着哭了出来。
眼泪从他眼眶滚滚滑落,如同十五岁那个夜晚的暴雨,汹涌而澎湃。
……
枪,警官证,徽章,辞职信,一一摆放在副局长眼前。
副局长喝了口茶,皱着眉头说:“想好了?”
“想好了。”欧南诺点点头。
“好了个屁!你当公安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副局长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
“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一样,动不动就辞职?你还老说小叶子不成熟,你自己这样就成熟吗?”
欧南诺低着头没有说话,心知这个时候顶嘴,迎来的必定是一通碎碎念。
“你还年轻,前面的路还长着呢,再说这件事,没有人怪你啊,你父……那个欧业寒故意杀人,还挟持人质、攻击威胁警方,你在不得已且保证了人质安全的情况下,将他击杀,合法合理,不要有心理负担,懂吗?”
“我知道,只是……”
“你知道就好。来,这几个我先收着,这个,你自己拿回去。”
副局长将他的辞职信推了回来:“我可以放你一段时间的假,你好好考虑一下,但不要现在就给我做决定。”
副局长挥挥手,说:“你先出去吧,我头疼,一天天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欧南诺将辞职信拿回,退出了副局长的办公室。
他一出来,便看到队里的一群警员望着他。
叶予西站在最前面,眼睛通红,下巴颤抖着,似乎随时要哭出来,尹成也在一边看着,脸色凝重。
“副局长没批。”
“yes!”一群人异口同声地喊。
叶予西笑出了声,轻声说:“副局长万岁。”
“但我会休息一段时间。”
“师父,你要去哪里?”叶予西拉着他问。
欧南诺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天空说:“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叶予西望着那个方向,他知道,那是灵雾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