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面色不忍,抬起了头,眼圈发红看着吕醇:“他……他,吕秋蝉,没有失言,对你我都一样。”
吕醇拿起茶碗,一口饮入,陡然怒气大作,一把掀翻了茶座上的物件,连同手中的茶杯,摔碎在地。
吕醇失去了理智,因为他明白红袖所言,不是告诉他这件普通的事,而是委婉的说明,师兄已有死志。
若是师兄想活,没人能轻易的杀死他,同理,吕秋蝉找死,谁又能拦得住他呢。
一切似乎都串联起来了,出山前一夜的异常,归山当日,吕醇看到师兄面带笑意,跏趺而坐,一身道蕴外现。
三位师兄端坐在旁,感悟着其中奥义,心眼看的明明白白,他们内心深处的欣喜若狂,欲要分尸而噬。
再看冷眼站在一旁的师尊,归藏真人的面容如同铁铸,有着吕醇看遍世间百态,都没见过的复杂情绪,其中唯独没有悲伤。
吕醇心头发寒,这就是我待了二十年没有丝毫察觉,真实的棺山吗?
这种现实与记忆的偌大反差,如坠落地狱,满是恶意袭来,竟然一时掩盖了吕醇对师兄去世的感伤。
吕醇来回疯狂走动,面色扭曲,心态崩溃,怒声嘶吼。
“吕秋蝉,你逞什么能,蝉能羽化蜕壳,死而复生,你能吗……啊!”
“秋蝉、秋蝉、秋蝉……我怎么就忘了这个名呢!”
……
吕醇慢慢的醒了神,千言万语最终化为长叹:“为何非要一死了之,只要给我时间……到底为了什么?”
吕醇没有再看红袖一眼,走出了楼阁,就这么站在楼顶,看着漫天灯火后,夜空中唯一的赤星,天哭星。
天哭星凶,入命性孤僻,六亲缘薄,终身无福!
吕秋蝉的命格,便是天哭星命。
吕醇没有任何神情,双眼死死的盯着那颗赤色星辰,质问着。
红袖低垂着面容,有些话说出来了,有些更是不愿提,哪怕一字。
吕秋蝉死前,留在红袖最后一个命令。
他低沉的声音响彻刚刚复苏,如同白纸般的红袖心中。
“照顾小师弟,嗯,让他多笑,不要总是哭丧着脸。”
红袖不明白人类的七情六欲,她并非全人,若是吕秋蝉成就了真人,她才能摆脱残缺。
对于造物主天生的濡慕,她一直试图去完成最后的命令,但终究没做到。
更不敢告诉吕醇,吕秋蝉最后还施加了咒术于他,时间会抹去吕醇对他的一切记忆,而这一切都会无声无息,甚至让吕醇无所察觉。
吕醇神念感知到城池的热闹,心头却是悲凉,这么多年,他没有一次为吕秋蝉办过祭奠。
为了什么,当然是期待着有一天,他活生生的出现面前,笑着问:“你是不是怕的要死,我只是开个玩笑。”
吕醇自言自语:“别说现在,以后我也不会给你办什么祭奠,什么都如你意,我怎么办?”
楼阁下的众纸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举动,只听主人冷声道:“哭,都给我哭!”
纸人们哪个又敢不答应呢,顿时,哭声大作,愁云惨淡,响彻府宅。
府外百姓欢笑,是人在笑,府内青衣嚎啕,却是鬼在哭。
楼台上,镇守使吕醇茕茕独立,不人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