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芷芃和孙智一都有些欣赏地看了一眼莫知惶，他确实是抓住了一个好演员的状态，用多样的角色将自己包围，让真实的自己远离所谓的明星光环。

叶玲珑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名利的诱惑，让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这样坦然和坚决。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莫知惶塞过来一块鸡腿堵住了嘴巴：“姑奶奶您就安静吃饭吧。”

叶玲珑翻了个白眼，将鸡腿拿下来啃了一口：“切，随你吧。”

一群人吃完饭，回到公司就进了观影室，播放起了《阳光与少年》。

其实虞芷芃对这个作品的要求不高，只要这个电影的人设正常，故事逻辑没有大问题，她并不介意拿来试水发行，就当做调试新业务的试验品。就好像逦君手下那些新手导演也不是各个都才华横溢，有些更适合当副导演，做一些特定的工作。

可是才播放了一个小时，她就觉得自己眼皮往下耷拉。午饭过后，正常人都会有些脑部缺氧，因为供血集中在肠胃嘛，但没有午睡习惯的人，只要稍微有点提起兴致的东西，也不会有多少困意。无奈这部电影真的是乱七八糟，大片大片的镜头都是冗长且意识流的构图和对话，然后用莫名的剪辑给凑到一起，人物的行为逻辑和目标都是糊里糊涂的，观众来不及思考，就会被推给瞌睡虫。

没办法，虞芷芃伸手打开了室内灯，想去冲一杯咖啡提神。不是她要故意打断身边人的观影体验，这种级别的电影还不需要严谨的态度。不过她刚刚起身一看，好么，所有人都闭着眼睛，只有莫知惶勉强还在看屏幕，却被灯光刺到了，估计也快睡着了。

“……”得，还说什么呢？不管这电影后半截被拍出什么花来，那也是个废品了。虞芷芃利索地关掉了播放机器，把室内灯光调整到中等亮度，让员工们都睡个午觉吧。

她看着莫知惶想起身，还过去按住了：“困了就睡，下午又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出去喝茶，今天都在公司。”

莫知惶确实是被勾起了困意，闻言也不矫情，观影室的椅子比起专业电影院还要舒适，确实是个午睡的好地方，便合眼躺下。

虞芷芃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喝了一杯热茶，又找出最近正在研究的一个经典老电影，继续拉片分析镜头。等到午休时间结束，观影室内的几个人也接连走了出来，在虞芷芃面前的沙发落座。

“还要讨论吗？”虞芷芃看了一眼孙智一：“这玩意要是发行了，赚钱是其次，估计会成为逦君的首次滑铁卢，被各路媒体庆祝式报道一遍。”

逦君的发展真的太惊人了，经过数年积累，《琅琊榜》可说一飞冲天，奠定霸主地位，而《魔道祖师》一出，几乎就是横扫八荒，一统天下之势，让全行业都抖了抖。面对这种可怖景象，娱乐圈同行们或许会暂避锋芒，却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将逦君拉下神坛的机会，无论是暗搓搓地造谣污蔑还是扩大疏漏错误，只要能够让逦君吐出庞大的市场蛋糕，它们才有翻身的可能。《阳光与少年》不是逦君拍的，但是只要发行了，那就算盖了逦君的戳，赚钱了有分润，吃亏倒霉也不会少了牵连。而就眼前看到的影片质量，说是完完全全的烧钱垃圾并不为过。

孙智一一贯都不动如山，尚且还能稳得住，叶玲珑则郁闷地抠了一下头发，完全没有顶级制作人的风范了：“这电影，我之前看预告片，还觉得画面挺漂亮，风格和咱们的比较类似呢……”

虞芷芃哽了一下，没话说。《阳光与少年》的摄影还真的不错，完全排除掉故事逻辑和人物表演，仅仅就画面美术来说，完全是一个优秀的艺术品，在她认真看过的开头三十分钟里，好几个有关青春校园的大场面，也相当的壮观和耀眼。

“估计，”她思索了一下用词：“投资全都花在摄影师工资上了吧……”

“不可能。”孙智一默默在自己的记事本上面写着什么，这时开口道：“摄影团队就是我们公司的，他们的工资收入我都清楚，行业中等水平，资历毕竟就在那里。”

叶玲珑则看了一下电影的投资资历：“八位数的资金啊，真是会败家，这上映了，票房连零头都收不回来。”

孙智一不紧不慢地对虞芷芃道：“既然我们不打算发行，我个人建议是推荐给其他的发行公司，为了不激怒股东，最好再补贴一笔宣发费用。”说白了，花钱消灾，反正每年各种垃圾电影也没少上映。

虞芷芃能说什么呢，点点头认了。

商量完这部电影的处理方式，未来一段时间的运营策划也就敲定了，虞芷芃清闲了下来，拉着莫知惶一起研究老电影。还别说，莫知惶是演员，在虞芷芃用导演眼光分析镜头语言的时候，他还能够从表演者的角度，提供一些内在的思考方式，给虞芷芃不少意外的灵感。

分析完两个老戏骨的节奏，她心满意足地将一个镜头的优缺点记录保存好，正在想要不要吃点零食再继续，无意抬头却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公共办公区蹲地上哭。

虞芷芃的办公室虽然有相对隔绝的空间，但是她并不喜欢封闭的感觉，所以在大部分的时候，隔断墙壁和门的玻璃都能够调节为透明，也就是能跟外面的办公区无障碍沟通。

见状，她连忙起身，走了出去：“阿芙？怎么了？”

那个默默哭泣的人抬头，果然是卢静芙，只见她画了淡妆的脸都被泪水弄的一塌糊涂，原本娇俏可人的大眼睛，此刻则是赤红扭曲的，直到看清眼前的虞芷芃，才从恍惚中清醒，有些脆弱和茫然。

虞芷芃眼睛一凝，能让外表娇美内在强悍的小姑娘露出这种表情，感觉她遇上了大事情，也没有进行无意义地劝慰，只是将她扶起来，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内，又支使莫知惶去倒热水，给小姑娘喝下去，才堪堪让她平静了些许。

虞芷芃还在斟酌要怎么问才好呢，卢静芙似乎就拿定了注意，她抬起头看向虞芷芃，定定地道：“虞导，你能救救小梨吗？她虽然有错，但也是被人给哄骗了，而且她现在应该是后悔了，如果，如果没人帮她的话，她大概会死的……”

虞芷芃被这一连串的话给惊到了：“不是，什么样的事情会闹到要死要活的？是失恋还是什么？”

卢静芙放下了手里的水杯，似乎想抓虞芷芃的手，却又迟疑了一下。虞芷芃心下一动，主动握住了她：“听你说的意思，是你的朋友遇到困难了，是吗？”

卢静芙被握住的手抖了一下，但终究还是用力回握住。她看向虞芷芃，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虞导，小梨本来是跟着我的摄影师，我们从大学时候就是拍档，后来她恋爱了，和公司里其他的导演走到一起，也就成了别人的御用摄影师。本来这也没什么，我尊重她的选择。但是今年年初，她男朋友要离开公司，她也要跟着走。我当时觉得不太好，就用逦君比较稳定，多少能帮衬一下的理由，挽留她。她估计是和男朋友商量了一下，还真的留了下来，回我的团队做了一段时间。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不对了，她开始和我固定团队的骨干过从甚密，还说要给他们介绍外面的业务，赚外快。我的团队不是不接外面的活，但是这些都有定好的规矩，我也比较注意培养业务能力的机会，她这样肯定不行。结果我去找那些被蛊惑的人谈话，意外发现他们居然聚众抽烟！”

虞芷芃瞳孔一缩，她当然知道，这种抽烟可不是普通的烟，而是违禁的那些东西。

卢静芙正沉浸在回忆中，还在讲述：“我很生气，小梨居然会用这种手段来拉人，这简直就是在害人啊。可是我才质问了她两句，她就对我哭诉，说她不做不行，她的男朋友团队一群人都抽，还捏着她的照片威胁她，让她在逦君当内线，帮忙提供资源和人力。这回被我发现了，还求着我说要我帮忙推动发行一个什么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