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晔这才醒过神，推开了助理，自己慢慢爬起来，还帮忙扶了一下同时起身的女演员：“抱歉，情绪一松，有些虚脱。”

女演员蓝语珊摇摇头：“我没事，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她的戏份少，情绪要求也不高，更不是镜头关注的重点，可以说全程都是雷晔在带动场景和她的表演，所以她是最清楚雷晔表现力和能力的那一个。也只有直面雷晔，才能明白这位“盛名在外”的雷少爷到底有多么厉害的演技，两人“撕打”的时候，她几乎完全忘记了围绕在身边的摄像机，忘记了一圈工作人员，差点真的就以为自己是他的“妻子”，还几乎被吸毒的丈夫亢奋过头而“打死”。

虞芷芃本来也打算过来看看，雷晔的表现很好，但就是太好了，她挺担心他的精神状态。不过还不等她起身，郁灵宗已经走了过去，和雷晔一边说话一边去了休息区卸妆。虞芷芃想了一下，郁灵宗作为演员更懂演员，办事也很老道，便没有再多事，掉过头来对着前来观摩的周紫彤和蓝若听道：“看了这两天，找到了感觉没？”

蓝若听要跳脱一些，率先问道：“雷叔叔这样就叫做入戏吧？我感觉，他比我看过的那些影帝还要厉害，真的好吓人哦。”

周紫彤也跟着道：“老师有说过，很多演员入戏了会产生心理问题……雷叔叔不会有事吧？”她还是很喜欢这个电影里面的“爸爸”的。

虞芷芃微笑着回答：“演员很多时候在现场的表现力比镜头中还要强得多，所以如何控制镜头最精确地捕捉情绪，不浪费演员的表演，甚至提升表演水平，就是导演的能力。至于你们说的，雷晔作为专业的演员，又是大人了，所以一般都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心理问题，只要适当调整一下就好。比如明天，你们俩就要上场了，那么雷晔可以休息几天，出去玩一下，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两个小姑娘放心了很多，然后开始变得跃跃欲试：“明天就到我们了？”

“我们肯定会努力的！”

虞芷芃同样有些紧张，倒不是担心她们俩，而是围绕着两个女孩要拍摄大量的校园群戏。这次的校园戏和《棋魂》不同，没有那种纯粹平和的氛围，所有的群演学生和老师没有台词，却都要适当的展现出情绪，也就是说，剧组需要“控场”那些“群众演员”，其难度比指导雷晔这种专业演员表演复杂的剧情还要难上数个级别。

果然，第二天的拍摄工作状况百出。

出于拍摄管理成本考虑，更有条件限制，校园取景就选择了辽市的实验中学。除了少数关键人物找了有经验的童星，当布景板的群演“学生”就直接找了放暑假的本地学生来客串，反正他们出现在镜头中的时候，也就是“围观群众”的效果，连面部表情都不用特别调整，亢奋好奇就完事。但是人多了，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都会发生，这些孩子们闹腾也就算了，还经常发出各种声音，严重影响到了电影的现场收音，甚至盖过了主要演员的台词。

在反复拍摄了几条都没法使用后，虞芷芃只好再次用“特殊手法”，也就是先拍摄不用说台词的广角镜头，将有人群的场景拍完，然后清场，针对性拍摄几个主要角色的动作和台词。这样的镜头必须要小心不会出现穿帮，难度则减小很多。

让人惊喜的是，周紫彤和蓝若听两个小姑娘除了刚刚登场的时候还有些羞怯，在这么反复折腾了一番后，反倒是放开了，迅速进入到了角色中。两个角色本身就设置得和她们非常相近，得到的整个镜头效果都特别棒，让虞芷芃很满意。

尤其到了后面“校园暴力”的剧情，两个小女孩被人追打，逃亡，躲藏……几乎只是预演了一次，一个长镜头就拍摄完成。虞芷芃其实预设的情绪是两个小女孩面对“举世皆敌”的孤独和内心痛苦，并没有刻意渲染什么狼狈和悲凉，大约是有福利院的经历，周紫彤的表达迅速到位了，将情绪控制在了冷硬悲伤，不曾流露一丝软弱。而蓝若听却在最初的彷徨之后，眼里展现出了惊人的愤怒还有保护“姐妹”的柔软，两个少女在镜头中的狭小空间相互依偎，明明一般纤瘦的体量，却又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姚玄意都忍不住调整了镜头角度，推进了过去。

“小丫头，太绝了。”姚玄意赞叹不已。

郁灵宗也过来一起看成片，却沉思了一会，转头和周紫彤聊上了，又跟蓝若听交代了几句。

虞芷芃一开始没有太在意，等继续拍两个小女孩在学校门口说话的场景时，才注意到她们肢体语言发生了些微的变化，从疏离到亲密，非常有层次感。不过大概太过在意形体，表情和台词又出现了错漏。其实这种细节大都要演员自己领悟，尤其对非科班出身的小女孩，演技老师大都只能指点单人的表演技巧，很少会去说明人物互动。

虞芷芃回头看了一下郁灵宗：“你这是连演技老师的职位都抢了……打算一个人撑起一个剧组？”

郁灵宗满脸无辜：“我原本就是演员，指点后辈不是应该的吗？放心吧，虞导您的位置稳如泰山。”

“……”虞芷芃无语了，她是怕被抢位置吗？她是觉得郁灵宗定位混乱。

两个小丫头还要打磨没错，她这个导演心里有数，适度给予发挥空间也是不想随便磨散了她们的灵气。而郁灵宗身为她看着长大的少年，说要学制片，却还是着眼在几个演员的表演上，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什么都插手，只能什么都做不好。

“校园拍摄完毕，就要拍‘厂房’的戏份了，你先去布置一下吧。”到底不想影响了郁灵宗的积极性，虞芷芃还是给他分配了任务，让他多忙一下“制片”的正事。

“收到。”郁灵宗半句废话没有，笑眯眯地走了。

因为虞芷芃表现很自然，两个小丫头没有发现其中的微妙，只是有点意外郁灵宗的“神出鬼没”，在导演喊了“再来一次”后也没时间思考，继续专注于自己的镜头表演，终于在太阳下山的时候结束了这个场景。

临近收工，虞芷芃重新检查成片，周紫彤想了想，还是凑了过来，低声问道：“虞导，为什么我看这些镜头，感觉其实没有很大的差别，但是你却能说哪些有进步，还会指出一些改进的地方？难道电影屏幕上和这里看到的不一样？”她之前也看过其他演员会跟着导演看片子，轮到她自己，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虞芷芃意外地瞟了一下小丫头，然后笑了起来：“是觉得这个小屏幕上的感觉都很一般吗？没有电影里面的那种场面？”小姑娘用词很谨慎，但是一眼就能看透她的想法。

蓝若听也在旁边附和：“我们也在电脑上面看过电影，显示器再小，那些场面都很漂亮，尤其是虞导你的那部《风声》，构图真的太好看了，我可是截图了好几张做壁纸呢。怎么这里看的摄像机画面都挺乱的？”

虞芷芃一边整理手里的素材，一边悠然答道：“摄影器材的显示画面和成片质量确实相差很远，因为它没有经过专门的处理，反馈来的画面也只是像电脑示例图片一样的缩略内容，当然看起来就很糟糕。至于你们看到的电影，那都是经过电脑修整过后，适当调色的成果。不少影视剧都讲究后期，也是这个道理。”

“那你怎么能够判断出拍到的好坏呢？”蓝若听闻言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饰演的片段，两秒后还是忍不住移开了眼睛，对虞芷芃的话依旧存疑。她觉得自己还是很好看的，可这个镜头却让她整体颜值都降低了。

虞芷芃看手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便又将笔记本放进包包中，揽着两个小姑娘往外面走：“所以，我是导演啊，当然能够判断出自己要的效果。”

为了避免被刨根问底，虞芷芃赶紧又看向周紫彤：“明天就要拍你的动作戏份了，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周紫彤连连点头：“准备好了，指导老师教了我好几套的防身术，我现在每天都有复习。不知道拍摄的时候难不难。”

“确实，每天都跟我打一架，累死了。”蓝若听吐槽，她本就是富家千金，又是港城那种有点治安黑历史的地方，所以从小就有接受各种自保防身教育。周紫彤打算练习武术，蓝若听就变成了最好的陪练对象。

虞芷芃则开心地拍了一下两个女孩的脑袋：“强身健体是好事情，能自保就更好了。这次的电影不是动作戏，难度肯定是不高，但是如果细节做不好，很可能要重复多次，那就要浪费体力。你们俩都要吃饱一点，别到时候累得爬不起来。”

周紫彤乖巧地应了，蓝若听则郁闷多了：“以前也看过港城那边拍电影，他们都是讲究快，复杂的场景都拆开，用小镜头拼接，所以拍摄时间很短，没有几个会像这边一样磨，大场面拍一天，好看是真的好看，就是太烦人了。”

虞芷芃挑眉：“是这样的，就是好莱坞那边也一样，过去所有的大场面都是实景拍摄，完完全全的烧钱，从布景到人物，拍电影拍上一两年也有。后来是有了电脑特效，多少省了点事，但依然有比较偏爱实景的导演，这就要看制片公司和影片收益计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