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官显然也有耳闻,官家要立十三团练为皇子的事,当即吓得伏地请罪。
内宦道:“别说了,开门吧!”
众人拥着轿子入了皇城,方才那名宦官出了风头很是得意,与一名交好的内宦私语,大意思是方才在未来官家面前露了脸儿,没准官家一高兴,日后赏了他个大官作。
章越听了笑了笑。
这边章越早派人入宫通报消息,到了大庆殿却见到了虢国公赵宗谔,赵宗谔是赵宗实的堂兄,这也是此番建储的暗中竞争对手。
赵宗谔曾有一个厨子擅制羊脍,有次赵宗实到访,厨子就作两盘羊脍。赵宗谔询问厨子,厨子说十三团练让他作的。
赵宗谔大怒当即把这厨子吊起来鞭挞。
从名分来说,赵宗谔是赵宗实祖父鲁王赵元份的长孙。
赵宗实之父濮王赵允让逝去后,鲁王子孙以他为长,故而他依仗此时常为难赵宗实。另一方面他知道当今官家喜欢文学,为了讨官家的欢心。
他命王府中书手为他代笔撰书,先是上《治原》十五卷,后又上《太平盘维录》给官家。
至和四年时,官家身子不舒服,他更是说他自小生在太宗宫里,又上了珍藏的真宗御容,图谋之心甚浓。
后来官家有意让赵宗实为储位,还令赵宗谔率鲁王宫的宗室都上门三请。但赵宗实一直不愿去,赵宗谔以为赵宗实怕了自己故而不敢承袭王位。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今日章越一句‘官家日后另择他人,太尉燕安无患’的话,令赵宗实不免想到了赵宗谔。
以他堂兄这阴狠忌刻的性子,他若为官家,恐怕是容不下自己的。
但见赵宗谔站在大庆殿上居高临下地对赵宗实道:“汝为人臣子乎?怎么能坚拒君父之命而不受?你这是人臣之义么?”
下轿之后的赵宗实闻言唯唯诺诺称是。但赵宗谔仍不放过,劈头盖脸地骂道。
章越也知道赵宗谔的为人,听说过他宫里有的不喜欢的女使都是动辄鸩杀。自赵宗实被退货回濮王宫后,没少遭这位堂兄的冷言冷语。
这样的日子是个人都要疯了。
如今故意拿着君臣大义责骂赵宗实,就是要他打退堂鼓,退出这储位之争。
章越上前道:“皇子之前是在病中不能行动,如今稍稍病愈,得圣上允许坐轿入宫,还请国公容情。”
赵宗谔闻言不悦,恶狠狠地横了章越一眼。章越心道,还好,不是让你当官家,否则这个性子岂能容人。
赵宗谔道:“你就是言建储之事的章学士?此乃大臣与谋之,怎么是你一介寒臣议之?汝到底是何居心?”
章越心道,老子还没惹你,你倒招惹老子,我将赵宗实入宫来,犯了你的忌讳不成。
章越道:“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我听闻同宗同姓者,乃国家之屏翰,国公平日为鲁国宫长,对同宗便是这般苛厉么?”
“我岂有如此?你一介寒臣安敢胡言乱语?”赵宗谔骂道。
章越道:“国公口口声声言我是寒臣,不错,我是寒臣,但昔日鲁国一个漆室之女尚且忧鲁君老,太子幼而放声大哭,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又有何不可附而言之。”
赵宗谔本欲责赵宗实,却被章越一打岔,不由短了气势。
“汝是何臣?安敢如此与我说话?”赵宗谔气急败坏。
赵宗实反复看向章越,他平日一直为赵宗谔打压,直至今日方才扬眉吐气。
这时候一名小黄门来此道:“陛下清居殿于召见团练。”
章越对赵宗谔道:“国公请了。”
当即章越理也不理会赵宗谔,与几名内宦奉着赵宗实直抵清居殿,却见官家与韩琦等几位宰执正在与殿内安坐。
见赵宗实到来,官家看去,二人对望了片刻。
赵宗实忙趋前至殿中伏下泣道:“不仁不孝不义之臣子赵宗实见过陛下。”
但见官家缓缓从御座上起身,走至赵宗实面前手抚其背道:“朕记得你刚入宫时也是这般高吧,如今这么大了。”
官家感慨道:“岁月不饶人,之前我与二府相公商量建储事时,朕问宗室中谁可为者,宰相道,此事非臣所议,当出圣择。朕说朕曾于宫中养过二人,小者甚纯朴,可惜不聪明,大者则可。宰相请其名,朕说名为宗实者,如今三十有许了吧。”
“你看看你都三十有许了!你当初出宫时,朕远远地看了一眼,不忍送之,当时朕与你如今是一般年纪了!”
说完官家流下泪来,至于殿中的赵宗实亦是泣不成声。
说到这里,韩琦,曾公亮等人都是面有喜色。
韩琦道:“陛下自理家事,臣告退!”
说完韩琦,章越等一并退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