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残花败柳之身,以何面目去见我双亲与家中亲人?我父虽不是什么名门出身,但好歹也是读过书试过礼的。我这副模样,哪里来的颜面与他们相见?”
白锦儿沉默片刻,
“杨公子信中,写的是这样的话语?”
“自然不是,”木柳娘攥紧了身上的薄被,缓缓开口:
“杨阿兄信中所言,
告我虽历此劫难,也不应当轻言弃命,凡事都有他筹谋规划,一定会救我于水火。至于回家旁人眼光一事,”
说到这里,木柳娘顿了顿,
“杨阿兄说,他会上门以媒妁相聘求我为妻,保我声誉,卫我平安。”
木柳娘说此话时声音有微微的颤动,听得出来,虽只是纸上所写,但木柳娘是听进了心里去,自然为杨思雨一番话语感动。就是旁边听着复述的白锦儿,心中也有着小小的悸动,
能许下如此承诺,也属实是赤忱之人。
“既然如此,娘子应当听杨公子所言,好好爱惜自己身体,保养体力才是啊。我与杨公子已经私下谋划,等到恰到好处的时机,我们也一定会带着娘子从这里逃出去的。”
“不必。”
木柳娘冷冷地说一句,
“你与杨阿兄谋划即可,此事,不用将我考虑其中。我早无了求生之希望,只求老天叫我害一场恶疾,就是这番赤身裸体地在林子中被野兽啃食干净,
倒也落得个清净。”
“娘子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饶是白锦儿这样好脾气的人,百般听木柳娘这般轻生的言论,也忍不住有了火气起来——她声音忽厉,开口道:
“你与我等三人皆被劫掠至此,虽说处境艰难,但也并非完全无生存之希望。娘子受此苦难本已是世间惨事,倘若就此失掉性命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岂不是愈发不值?况且娘子双亲尚在人世,娘子出行时还与令堂不舍离别,
转眼间天人永隔,叫家中老人日日夜夜煎熬思念,又怎是为人子女孝道?
于亲于己,娘子都应该振作起来,在这无所求之中,谋一丝生机才是。”
白锦儿一番发言可谓是慷慨激昂,她甚少用这样指导性的,咄咄逼人似的语气同他人说话;木柳娘与她也不算是如何要好的情谊,只是对白锦儿而言,木柳娘二十出头的好年纪,若是遭受了这样的灾难后,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她也实在是觉得心里难受,故而才有了这番言论。
白锦儿说完,木柳娘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此时却已经好像干涸龟裂的土地一般,枯萎的叫人害怕,
白锦儿读出了她眼中的讥讽之意,瞧着她慢慢开口,纤薄的嘴唇,一张一合:
“你又知道什么?
你这般趾高气昂地教训我,你又知道什么?”
“我......”
“打我们到这儿来,我经历了什么,我面对了什么,你知道吗?
你既不知道,有何底气这般同我说话?说我轻贱生命,说我不遵孝道。我知道,你至今仍是处子之身,你被分给的那个男人,我们到这儿的这么些日子,他逼过你,他迫过你?
我受过怎样的折辱,你所之遭受的,可有我十之一二?
你给山贼做饭,换来他们的庇佑和尊重,可我呢?我得了什么?你知道吗?
我告诉你,我是故意滑胎的,我不仅吃了那女人送给我的含着五行草的所有东西,我还故意当着她的面,用水壶狠狠打了我的肚子。
我就是要打掉那个孩子,”
木柳娘的表情狰狞,用几乎是嘶吼的声音对着白锦儿喊道:
“我就是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