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双手放在膝上,
“不瞒小娘子说,这次我来,却是有事要同小娘子说。”
“郎君请说。”
“我知内人当时同小娘子租此铺子,一年只要一千八百钱租金,虽是当时定下的,但毕竟经商谋万金,谁出来做事,不是为了个利字。
我们这铺面虽然是不大,但地段甚好,你看这来来往往的都是客,若是铺面再稍大,怕没个三五千百,也是盘不下来的。故而这一千八,属实是低了些。”
听见男人这么说,白锦儿一挑眉,
“这么说,郎君是来,改要那租金数目的了?”
男人没有说话,手指摩挲着盘碗,不过脸上那让人觉得奸诈异常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他的答案。
白锦儿也不着急,
她盘腿坐着,脸上神情不改,双目注视着眼前的男子,语气不卑不亢地开口:
“郎君方才说的虽然不差,可这事情,我并不能答应。
一如郎君所言,经商谋万金,可郎君亦知道,无论是做人还是经商,诚信二字最要紧。租铺子时,我与娘子曾下契,上面白纸黑字写下来租金几何,租几年月,亦是呈市监令鉴过的。
既然是已经坐定,又怎么有随意更改的道理?便是我依,怕市监那边,也是不依照的。
自然,若是郎君硬要毁契,那我这里没主意,我们就只能上西市署言明禀告了。”
虽说是第一次遇到事情,但白锦儿可不是第一次和这种人打交道了。她一新世纪来的人,大学学的专业也与经济有关,这么点常识,一定是有的,
早先尹氏说不用立契,也是她坚持着,一定要有一式两份书面的文件才行。也是她坚持着,将文书还特意拿去西市署那边下了订正。
就是为了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有个凭仗。
白锦儿当自己说完这些,想男人会恼羞成怒——尹氏是个急着挣零花钱心里没计算的人,她这位夫君,看着可不是这种好对付的人。结果一番言语下来,男人的表情竟然没什么改变。
“原是如此,
既然是我家订下契,岂有我家来毁的道理。刚才我所说的,小娘子只管忘记便是。一年租金还是照契约上所说,一千八百钱,再外了不说,这两年间改钱换期之事,断不会再提。”
说罢,男人果真拿起了筷子之后,就招呼着妻子尹氏吃桌子上的饭菜,只字不提刚才要涨租金一事。
不仅白锦儿,就是尹氏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不过她不是喜欢和自己过不去的人,
既然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白锦儿当然乐得承这个情。
“郎君娘子慢走啊——”
走的远了,尹氏才将自己肚子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夫君,怎么你说了要租金,后面又不要了?虽说咱们是订了契不错,但西市署里咱们也有认识的,硬是要较也不是……”
“我本也不是为了那点子租金来的,”男人语气平淡,打断了尹氏的话,
“我只是瞧那姑娘伶俐,便想试一试,看她是不是真的有看上去那么的伶俐。这么一试下来,
你能给她一千八百钱就把铺子租了,我也可以理解了。”
“这姑娘倒真是精明的,听她说今年只十七,实在是叫人看……”
说着说着,尹氏脚步忽然站住了;她原是抓着男人衣角的,这么一带,就把男人也拽了停住了,
“不对,我怎么觉着,你刚才那话是在骂我呢?”
男人嘴角又勾起了那种白锦儿觉得阴险狡诈的笑,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