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部分被用于在热沃丹购买下一年度生产的必需品,如煤炭、铁制农具、木材等等。
还有另一部分需要发给雇工,不过雇工的报酬主要以粮食的形式而非金银支付。
庄园主会带着钱回去,再从不缺土地、粮食产量过剩的杜萨人那里收购粮食,这样最为划算。
当然,作为收获季繁重工作的补偿,每位雇工还会收到一笔奖金——只不过没有定数,是多是少由雇主的品质决定。
一些野心勃勃的庄园主则立刻动身前往驻屯所,他们要赶在其他人之前继续圈地。
例如本汀家,本汀夫妇足足养活大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在这个时代堪称神迹。
考虑到将来儿子分家和女儿嫁妆,他们也迫切渴求更多的土地。
利润就这样被投入到添置更多土地的循环中,不知何时才是终点。
据温特斯观察,大多数庄园主手上的钱都转手化作消费品:上等美酒、雪白绵糖、漂亮家具、密织条纹棉布……种种好货,就不一一列举。
金币银币就像细沙一样从指尖溜走,换来物质之欢愉。
温特斯同时也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狼镇产棉、麻、木材,可家具和布料等制成品却还得从热沃丹买。
各庄园只生产原材料,却没有加工原材料的能力——除了烟草。
庄园经济实际上尤其脆弱,极度依赖发达的商业系统。没有外面来的商人收货,各庄园经济作物种植循环会立刻崩溃。
不过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从一个观察者的角度出发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维内塔的情况,所以车队停留在热沃丹这几天,他把热沃丹的所有商行走访了个遍。
夏尔和戈尔德两人很早就从海蓝出发,对近况也不甚清楚。而且夏尔眼界尚窄,而戈尔德不愿细说,导致温特斯从他们身上获取的有用情报很少。
但有一条常理对于商业共和国出身的温特斯不言自明:无论何时何地,商人的消息都最为灵通。
得到的信息虽然略有出入,但仍让温特斯忧心忡忡。
种种情报表明联省和维内塔——这对联盟双子——之间的对峙不仅没有降温,反而正在愈发激化。
热沃丹的商人们听说在内海上,维内塔和联省的舰队会互相拦截、检查、扣押对方的商船。
甚至有传闻,双方的海军正在伪装成海盗抢劫对方船只——当然也有商人说是因为海军现在已经无暇再顾及海盗,倒让塔尼里亚联合会覆灭后原本偃旗息鼓的海盗变得猖獗。
结果便是今日的内海之上,竟再无一艘商船再敢悬挂郁金香旗和赤血旗。船只纷纷打出帝国的旗帜以求自保。
[郁金香旗和赤血旗分别是联省和维内塔的通航旗]
而更多的商船干脆驶离内海或龟缩在港口暂避风头。
原本繁荣、忙碌的塞纳斯海湾,如今却变得冷清、黯淡。
原本被誉为盛着金水的塞纳斯内海,如今却变成水手谈之色变的死亡水域。
陆上边境也早已被封锁,只剩下少数口岸维持仅剩的人员往来。
联省国会和维内塔参议院迅速出台一项又一项禁运法案,过去几乎不受限制联盟内部贸易变成了卖什么都违法。
现在维内塔和联省间的贸易往来只能绕道帕拉图,倒是有不少帕拉图商人做转口生意大赚了一笔,让远在西南边陲的热沃丹市商人十分眼热。
在市里没见到纳瓦雷商行的招牌,温特斯也顺便向热沃丹的商人打听了一下,没想到纳瓦雷家族的生意居然“(商)人尽皆知”。
据收购棉、麻等原料的货栈说,他们的货就是卖给纳瓦雷商行。
只不过大商行只在行省首府有分行,只等着其他小商行把货运过去,不会到下面的小城市来收货。
原因嘛……和热沃丹的商行必须要庄园主把货物运到热沃丹一样。路上不安全,都是为了减少风险。
温特斯想过托热沃丹市的商人为自己带信给纳瓦雷商行,但仔细考虑后他决定不这样做。
他不信任热沃丹市的商人,也不信任纳瓦雷商行的分行,即便写信也不能写重要的信息。
而现在他已经和海蓝有过通信,也就不急着送消息回去。谁知道帕拉图人会不会转手把他的信上交帕拉图陆军?
……
时间在热沃丹市消磨得很快。
在空旷、宁静的乡村地区间生活两个多月,一时间回到城市温特斯竟有些不适应。
三天时间里,温特斯除了办正事、找商行打听消息之外,还在礼拜日跟着信众进了趟热沃丹大教堂望弥撒。
不过少尉是以观光客的心态去的大教堂,最后悄无声息地避过圣餐礼。
平心而论热沃丹大教堂的确堪称壮观、华丽,即便和海蓝的圣马可大教堂比起来也颇有可取之处。
拔高的拱顶仿佛要从高处砸在人的脸上,让每一个走过的人类都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只是让温特斯由衷感慨的不是神的奇迹,而是人类为了取悦神明迸发出的智慧。
光看到眼前的大教堂,很难想象工匠们怎样用凿子、锤子、滑轮这些简单的工具造出这等雄伟建筑。
在温特斯这个海蓝人看来,热沃丹实在算不得什么富饶大城。
但仅仅一两千人的城市就盖起这样一座大教堂,实在不知道该说是奢侈还是浪费、是愚昧还是虔诚。
当然,更让温特斯印象深刻的是热沃丹主教那华美的祭服和祭坛上令人眩目的金银器物。
少尉不禁想:恐怕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桥头那位老人收来的过路费吧?
就这样,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
第四天来自狼镇就该重新出发,返回那座偏僻、闭塞但可爱的边境小镇。
可是约定好出发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居然还有接近一半的人没有出现。
让迟来者的同伴去催了好几遍,还是不见人来,吉拉德和温特斯等得心焦。
温特斯心中火大,喝令迟来者的同伴带路,提着马刀怒气冲冲找了过去。
直到找上门,他才明白为什么带路的人诺诺不敢直说——居然是.妓.院。
“小少爷,您来找谁呀?”门内的烟花女子轻摇腰肢,笑着靠近少尉,甚至伸手去揽少尉的腰:“也一起留下来吧~”
温特斯哪受过这个?
他铁青着脸挨个房门踢开,见到狼镇来的人上去就是一拳揍醒再赏一马鞭:“好啊!挣几个钱全.他.妈花到.妓.院了!”
鼻青脸肿的杜萨克和雇工们被温特斯抓到集合地点,吉拉德一打眼就懂了。
他沉着脸问:“我不是三番五次说过,不回家不许发赏钱吗?你们都当耳旁风?”
他不是问去喝花酒的人,而是问身边的庄园主们。
被他目光扫到的人无不羞愧地低下了头,金穗庄园的主人维克·霍夫曼硬着头皮辩解道:“几个下人找到我说要买点东西带回去,我没多想也就给了。而且一路过来大家实在太累,放松一下也应当……”
“闭嘴!”暴怒的吉拉德厉声打断老霍夫曼:“我不听解释,不守规矩以后别跟车队!你自己来!你不知道长工一整年就靠这一次赏钱才能攒下点钱来?!你不知道回去的路上比来的时候还危险?!”
维克·霍夫曼被老杜萨克霎那间的杀气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言语。
人和车看起来大致到齐,可仔细清点一遍后还是少人。
吉拉德抓住一名雇工的衣领,叱问道:“你家老爷呢?”
“禀告大人,本汀老爷昨天就先回去了。”被抓住的雇工瑟瑟发抖:“他要先回去圈地,他不让我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