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攻心的费伦茨少尉听到背后传来的呼喊声和马蹄声,不理不睬,只是把战马催动的更快。
“什么狗屁施法者!老子才不信邪!”怒不可遏的费伦茨大吼着,两支簧轮枪分别插在他的马鞍两侧枪袋中,都随时可以击发。
“来啊!蒙塔涅!”费伦茨咆哮如雷:“你要真有他们说得那么厉害!就来试试我的两杆枪!”
罗纳德、亚当以及所有热沃丹官兵,只看见费伦茨百夫长发狂般冲到山坡上那名骑马者面前。
枪响。
那名骑马者安然无恙。
费伦茨百夫长却摇摇晃晃从马鞍上栽落。
前去救援的费伦茨的两人也没跑掉,被那名骑马者尽数击落。
山坡反斜面跃出一小队陌生骑兵,他们把落马的三人就像叼羊一样抓走,还顺手牵走了三人的战马。
山坡又恢复安宁。
那名骑马者站在山坡上,继续公开侮辱热沃丹官兵。
“别管他。”罗纳德少校下令:“继续走!至少我们知道,他不止一个人。”
亚当少尉气得七窍生烟:“费伦茨!你送死就算逑!还他妈白送三匹马!”
……
入夜,热沃丹部队在一片树林里休息。
他们的宿营地没有任何防御工事——士兵们又累又饿,没力气挖土,也没带工具。
他们各自成堆,用树枝枯叶随便铺成床,便草草睡下。
除了几名哨兵以外,热沃丹部队的宿营地没有任何额外防御。
但是沉静的夜幕里暗藏着杀机。
这片林地是罗纳德少校特意挑选的地形,不仅是因为骑兵在林间难以施展,更是因为树林可以更好地布置伏兵。
热沃丹士兵以树干为木桩,在营地周围拉起三层绊马索——没有铁质工具,但是他们带着麻绳。
深夜的林地一片漆黑,绊马索隐藏在黑暗中。
所有热沃丹士兵严阵以待,静候来客。
“来吧,小子。”罗纳德少校抱紧武器,倚着树干,等待马蹄声响起。
他心想:“让你知道我这个老前辈也是有点本事的,让我来给你补补课……”
等罗纳德少校再次恢复意识时,天已经亮了。
他猛地跳起来:“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人当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少校不知道,其他官兵也不知道,因为所有人都在呼呼大睡。
“啊?怎么了?”亚当少尉擦着口水从梦中惊醒:“蒙塔涅来了吗?”
不,没来。
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夜袭、没有伏击、没有流血,一夜平静,大家都睡得香甜。
罗纳德少校连连苦笑。
不用打仗,士兵们很高兴,只是又要继续赶路。
在森林外的道路正中央,罗纳德少校收到一份礼物:三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男人。
费伦茨少尉、另一名百夫长,以及那名传令兵。
三人都没死,连身上的伤口都被仔细地处置过。
随人附带一张便条:
“他们不会编草鞋,还是您留着吧。
——w.m 狼屯派驻军官、八镇保护人”
“八镇?”罗纳德少校心头涌上不详的预感:“八镇?!”
“他倒是把马也送回来啊!这不就是送回来三个累赘!”亚当少尉破口大骂:“狗逑的维内塔吝啬鬼!”
……
失败的伏击之夜次日,下午时分。
格达尼——圣克镇最南端的小村庄——已经被包围。
关于征粮,罗纳德少校积攒出一些经验:绝不能走大路,各村在大路上都有“岗哨”,随便一个不起眼的小孩都可能是眼线。
只要看到大路上有兵过来,农民们眨眼间就能跑得干干净净。
必须走小路,从森林绕,先以大圈包围村庄,再逐渐收拢,才能不叫一个人跑掉。
只是这一整套战术机动难度太高,新兵蛋子没本事完成这般漂亮的分进合击。
罗纳德有充分理由确信,只要他把部队分散在森林里,再集合的时候至少有一半人会从此消失。
好在罗纳德少校也不追求完美,能抓住一半农民或是三分之一,就足够。
所以各队还是由百夫长领着,拉成一张到处都是破洞的网,围向小村庄格达尼。
作战计划执行得很好,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
罗纳德少校很满意他的百夫长,包围网已经收拢,而格达尼的村民还没有丝毫察觉。
甚至连一个跑出来的人都没有。
等等?一个跑出来的都没有?
亚当少尉向着少校飞马狂奔:“长官!农庄里一个人也没有!这农庄比前面几个农庄还干净!”
“嗯。”罗纳德少校平静地问:“和狼镇的庄子一样干净,是吧?”
亚当少尉愣了一下:“比……比狼镇的农庄还干净……”
“八镇保护人?连圣克镇也?”罗纳德少校喟然长叹:“算了,不必再白费力气,前面所有农庄恐怕和格达尼一样,都已是人去屋空。直接去锤堡!”
……
“喏,这把枪送你。”温特斯把缴获来的簧轮枪送给小狮子:“算是感谢你来帮忙。”
小狮子和他的四名箭筒士也在温特斯的骑队里——小狮子原本带来六名侍卫,但其中两人回赤河部送信去了。
“对付帕拉图人,没有报酬我也愿意干。”小狮子接过簧轮枪,玩味地笑着:“只是别叫我们去做送死的活。”
“嗯,好的。”温特斯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
温特斯不为所动,令小狮子颇为失望。
“你学得很快嘛,你现在用的不就是我哥的策略?吊着他们,不咬,也不松口。”小狮子继续调笑着问。
但温特斯还是没什么反应。
“嗯嗯,你说得对。”温特斯漫不经心回答。
小狮子讨了个没趣,自顾自摆弄簧轮枪去了
其实温特斯的思绪已经被另一件事情填满,所以他才显得有些迟钝。
“奇怪。”温特斯不停地回想着:“费伦茨打我那一枪,似乎穿透了[偏斜术]……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他默默掏出一个发黑的小本子和一块很小的石墨,随手记下几笔。
……
圣乔治河把铁峰郡斜着一分为二,大致可以分为南八镇和北八镇。
南八镇比较荒凉,北八镇比较富庶。
热沃丹就坐落在圣乔治河上。
罗纳德少校想去锤堡,只有两条路能过河。
要么走热沃丹,要么走王桥镇。
热沃丹已然走不通,罗纳德只好带兵绕远路,转头前往王桥镇。
饥饿、疲倦、前途渺茫。
三重大山几乎将部队压垮,军官们甚至没法有效约束士兵。
有的士兵直接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再走。
还有的士兵干脆跑进森林里,就这样开了小差。
这种情况下,热沃丹军官们不执行军法,就只能看着他们的部队持续而缓慢地崩溃
他们执行军法,军队就会立刻崩溃。
“这仗已经输了。”
热沃丹的军官们每次目光相接,都能通过其他人的眼睛里确认这一点。
他们只是麻木地往前走,等待有人来给他们画上句号。
终于,在王桥镇外,他们碰到最不想遇见、但也是最想遇见的人:由巴德、安德烈和梅森率领的三支百人队。
罗纳德率领仅剩的部队在王桥镇外扎营,搜集食物,等着温特斯的部队来攻。
而温特斯根本没动武,他只是等到傍晚,在上风口架上几堆火、烤上几只猪、摆上几筐新鲜出炉的面包和几锅羊汤。
又喊了几句诸如“锤堡也已归顺”、“投降不杀”、“这边有吃有喝”、“罗纳德是叛徒”、“十六镇保护人戡乱”之类的话。
罗纳德拼命维系着的部队彻底崩溃。
一个士兵放下武器跑出来投降,紧接着所有士兵都在往外跑,他们冲向面包、烤猪和羊汤,不顾肉、汤滚烫,拼命往嘴里塞。
饿啊!真是饿啊!
有战马的热沃丹军官试图突围,却一个也没跑掉——他们的战马更饿。
安德烈带领骑兵趁势冲入敌人营地,夺下军旗。
自罗纳德以下,所有热沃丹驻屯所军官和士兵,尽数被俘虏。
次日正午。
温特斯·蒙塔涅骑马从正门走入热沃丹。
热沃丹父老夹道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