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过衣服到了解剖室门口等待,郑建国便发现这堂课上的十几位同学中倒有大半在打量他外,旁边还有三四个烫了发的女生窃窃私语:“听说气味很难闻——”
“那是福尔马林的味道,防腐的——”
“只可能是防腐的啊,又不是尸体的味道——”
“嘘,那是大体老师,不能那么说——”
“谁会捐献自己的身体啊——”
“我怕血——”
“没有血,血都凝结了——”
窃窃私语的女生们神情有些异样,郑建国默默的看了眼旁边的几个男生,发现这些人的神情倒是和齐省医学院时上的全解课差不多,大多人都绷着脸眼神闪烁,只有个别的不知是神情坦荡还是故作镇定,仿佛没事儿人一般。
脑海中闪过诸多的念头,郑建国的脑袋上也就冒出了个问号:“还需要这些学生去捞尸体吗?!”
事实证明郑建国想的有点多,很快随着时间到了9点30紧闭的解剖室门打开,只见里面一条走道两旁放着六张不锈钢床,四五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女站在这些覆盖着层白布的不锈钢床边,来了这么长时间后他是头次感受到了哈佛医学院的财大气粗,十三四个医学生的解剖课竟然分到了六具大体老师和四五个解剖老师!
“郑,我是凯蒂,这堂解剖课的主讲老师,非常高兴你能过来上我的课——”
站在最前面的中年女人说过,郑建国瞅着以凯蒂为首的老师们连口罩都没戴,而是只戴了副乳胶手套,也就没有探出手的面带微笑点过头:“凯蒂老师,今天就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考虑到你的情况,我就不安排你跟随小组讨论了,你可以在解剖过程中随意参观提问,我们的任务就是帮助其他人快速的学习到这些人体知识——”
随着凯蒂的声音说过,学生们也都陆续的到了六具大体老师面前,跟着解剖老师纷纷揭开上面的白布,也就露出了底下包裹着头颅的大体老师,郑建国便跟着凯蒂到了最近的一张不锈钢床前,打开了手上的解剖学课本——
由于是加深学习印象,郑建国的学习内容并不涉及具体操作,瞅着其他学生皱着眉头苦着脸的打开身体学习步骤和认识,有个女生泪眼汪汪的好似随时要哭出来,不过整堂一个半小时的解剖课下来,倒是没有出现敲了退堂鼓的,单是这点就比齐省医学院那堂课可是好多了。
只是让郑建国狐疑的,还是在下课后都没出现的默哀致敬,目送其他学生收拾过准备离开,才想着走的时候凯蒂到了他面前:“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学到什么东西?我看你记了不少在笔记本上面,我不让你跟随小组讨论并不是不让你提问——”
“老师,如果能够戴口罩就好了。”
郑建国还没开口,旁边先前眼泪汪汪的女生在旁边说过,凯蒂也就转头看了看她,发黄的面颊上闪过正色后开口道:“这是对大体老师的尊敬——你如果无法忍受大体老师们身上的防腐剂味道,你也就会嫌弃患者在虚弱时的分泌或者排泄物,这样会伤害到患者们的自尊心,这不是哈佛医学生应该做的。”
女生显然没想到戴个口罩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当即眼神闪烁着不知所措后,凯蒂也就耸了耸肩:“这是你今天上课学到的东西,走吧。”
“谢谢,谢谢老师。”
女生飞快道谢过后离开,郑建国也就趁着这个机会告辞,心中揣揣的庆幸这个女生抢在了他前面问出,实际上他先前要问的便是这个问题,现在却是知道答案了,脑海中也想起有些患者身上的气味可是比福尔马林刺激的多——
没有不堪的也没有出彩的,普通的解剖课上过,不用考虑作业的郑建国算得上是心情欢快,只是凯蒂的话在他脑海中盘旋良久,也就再次感觉到了文化差异带来的不同理念,齐省医学院里戴着口罩的鞠躬看上去有些刻意做作,哈佛医学院的不戴口罩却仿佛有深意。
乍一看两者间的区别不小,然而在郑建国这个老急诊科主任来说却是前者为上,虽然戴着口罩的鞠躬看似有着流于形式的刻意做作,然而目的也是为了强调养成医学生对于大体老师的尊敬。
参考着人只有在缺失的情况下才会强调去刻意学习,这么看下来又仿佛在印证国内的医学生们不会去嫌弃患者身上的异味,事实上也是如此,医生们护士们也不会因为患者大小便失禁而去嫌弃。
按照职业道德来说,这是道德层面的范畴,属于医护人员的基本素质,如果去刻意强调学习和教导,倒是仿佛在怀疑这些医护人员们的人品低下——诚如先前女生也许只是受不住刺鼻刺眼的气味,而不是其人品低下到嫌弃患者身上的味道。
郑建国也是被福尔马林的味道刺激的不轻,便感觉这些老师们与其说是在教育新扎的医学生们,倒不如说是给医学生们来个下马威,再参考到先前凯蒂和他打的招呼,甚至是被害妄想症发作下去认为在针对自己。
好在两辈子加在一起郑建国是已经熟悉了这个味,当初他待了个多月的齐市肿瘤医院的实验室隔壁就是停尸房,进出之间总是能闻到淡淡的这种味道,可在那种情况下他都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现在也就是出门多呼两下冷空气就能解决的事儿,只是这会儿灰沉沉的天空又飘下了成片的雪花,他也就记起了后天的生日。
终于18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