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低语着,转眼走进第三层庭院。
这层庭院,是个巨大的演武场。
戴天却立即感到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演武场上,此时已经聚集了上百人。这上百人,按照不同门派围坐,虽如散沙之态,却寂静无声,一言不发。这些人,个个表情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上百人围坐,却噤若寒蝉,实在诡异非常。
更诡异的是,这些人,看到钟懿和戴天来到,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大家仿佛看到了怪物,既兴奋,又害怕。仿佛有千言万语,不吐不快,又怕吐了会有麻烦。所以,众人只能阴阳怪气地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坐在演武场正中的,是各派掌门。他们倒是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来,恭敬地迎上前来,脸上挂着拙劣的假笑。
剑阁山庄的掌门公孙玄,是个瘦削的老人,同样一身白衣。他的面容苍老,动作有些缓慢,宽大的白袍在风中飘摇,活像个披着白布的稻草人。
虽然面容苍老,但是公孙玄的脸上,荡漾着迷人的微笑。
这个迷人的微笑,用层层的褶子堆砌而成,显得厚重而有深意。
这层深意,透着琢磨不透的狡黠,让人不由得心中发毛。
带着厚重笑容的公孙玄,颤巍巍地向着钟懿拱手道:“九剑门钟掌门,您不辞辛苦,远道而来,老夫感念于心。”
钟懿摆摆手,也露出个外交的笑容,朗声道:“公孙掌门邀老身前来,老身怎敢不应?”
说罢,钟懿施施然地走到公孙玄身旁的座位,悠然落座,丝毫没有理会其他起身相迎的掌门。
其他几派掌门,看到钟懿连跟自己打个招呼的意图都没有,显得有些尴尬。
不但尴尬,还有些愤然。
但是这些愤然,显然被各怀心思的假笑强行敷衍了过去。
各掌门几声干咳,也纷纷落座。
钟懿的不屑和各掌门的忍气吞声,让戴天有些迷惑。
“掌门师伯一向是个宽厚有礼的人,今日怎么如此直白地,怠慢其他掌门呢?”戴天暗咐。
戴天站在钟懿身后,暗暗打量起其周遭来。
演武场上,十来面门派的旌旗,气派地迎风招展。
这些旌旗上的大字,蓦然让戴天有些心惊。
凌霄阁、宁远派、月华谷……
少林、峨眉等大派并不在内。
反而追云庄和千绥门赫然在内。
追云庄的新帮主段墨,人如其名,是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黑着个脸,一副被人欠了钱的样子。
看着这些来者不善的面目,戴天心中一沉:“这些人,莫不是来寻仇的?”
只见这些门派中,走出来个自以为可以号令群雄的人,正是公孙玄。他缓步走到演武场中间,眉头紧锁,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公孙玄站定之后,一声长叹:“现下北方战事连连[10],民不聊生。我们武林正派,正是应该联手抗敌,救万民于水火的时候。哎……偏偏这个时候,出了这么个大麻烦。”
坐在一旁被人欠了钱的段墨,噌地站起来,面目如墨,义愤填膺地高声道:“什么大麻烦?根本就是武林的祸害!凌若渊那个妖女,手刃我追云庄前掌门段云。我追云庄与此妖女势不两立。此妖**毒残忍,天下武林应该得而诛之!”
一语毕之,演武场上,就如炸开了锅,众人纷纷附和:
“这个妖女还血洗了千绥门,连八十岁的老掌门都遭了她毒手啊。天可怜见……我等必为武林除害!”
“此妖女杀师灭祖,人神共愤。我武林中人,必将此人除之而后快!”
“凌若渊不死,天下武林将永无宁日!”
“.…..”
一时间,群情激愤,喊杀声此起彼伏。
戴天的心,却如同沉到了谷底。
原来,这些不着调的人,竟是为了凌若渊而来!
师父临死前,嘱咐自己,舍命相护的凌若渊,怎么竟成了武林公敌?
他们说凌若渊阴毒残忍。
师伯又说她不是无情无义之辈。
究竟孰是孰非?谁真谁假?
天下之事,总有那么多纷繁困扰,看不清根本,辨不出真伪。
戴天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自处。
[10]:显德六年,北汉及契丹联军攻打后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