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什么好讯号。
“我不能坐以待毙!”
经过一番挪移,舞马距离刘世龙只有两三米远的距离,身后巨大的拉扯之力不断撕拽着。他痛的快要昏过去,却依然咬牙坚持。
眼瞧着距离刘世龙越来越近,便琢磨该怎样把讯息告诉刘世龙——
他说的话旁人只能听见头两个字。这远远不够,需要透露的讯息太多了。
忽听刘世龙指着田德平,怒目而视:
“郡丞莫听此人胡言乱语,倘若唐公真有反意,他一个小小的司兵参军,船小好调头。郡丞您位高权重……”
“放肆!”
田德平起身与王威拱手,“请恕卑职无礼,这便将其拿下,看看他从哪里借来的胆子。”
“你敢……”
“罢了罢了,”王威似乎是瞧出了田德平话外有音,眼睛珠子转了转,起来假作和事佬,
“我们同在晋阳为官,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这样罢,世龙且先回去,请等着我的好消息。”
刘世龙愤愤看了田德平一眼,几度张嘴,到底还是站起身,拱手打算告辞。
此时,舞马堪堪挪到刘世龙脑后一寸之距,往前猛地一挣,一口气钻进了他脑壳里。
抵住快要昏过去的状态,舞马大喝一句:
“杀李渊!王威……要杀李渊!”
说完,再也顶不住巨力揪扯,像弹簧一般缩了回去,卷着灰蛇的身体,连滚带爬摔到屏风后的角落里。
再看刘世龙,告辞的话说完了,人却没有走,眼睛溜溜地四下张望,多半是听见了舞马说的话。
没错,舞马反复思量之后,决定用“杀李”作为开头——
无论是祈雨,平叛,祭祀,密室,还是李渊,这些提示语都只会让刘世龙一头雾水。
“杀李”就再明白不过了。
在太原,李渊就是最大的李。
想杀李渊的人,只会是王威、高君雅。
刘世龙只需要知道王威想杀李渊便已足够。
然后,刘乡长就可以按照历史中既定的轨迹,完成一辈子最大的使命——
向李渊告密,打开晋阳起兵的洪闸,一泻而下,成就大唐盛世这条浩荡的河。
舞马望向刘世龙。
此时此刻,刘世龙表现出的是一种矛盾反差的状态——懵逼而又机警。
他分明是听到了舞马的话,但还没有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
便站在原地,眼睛咕溜溜地转,期待方才传话的人能在多说一点什么。
田德平冷笑道:“刘乡长等着用膳么?”
刘世龙眼神飘飘忽忽看向田德平,忽然,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上,
“救命……救……命!”
厅内三人连忙站起身,围了上去。
舞马不禁想喊一声“干得漂亮”——刘世龙当然是假装的。
他昏倒在这里,王威必定会将其留在府上休养,再请大夫为其医治。
只要刘世龙留在这里,舞马便还有机会透露更多的讯息。乡长大人的脑子果真转的快。
高君雅似乎粗通医术,察探一番,说道:“刘乡长怕是公务繁重,休息不佳,有中风之兆,但一时还要不得命。”
“原是如此,”
王威担虑稍稍懈去。又想献祭就在眼前,这事儿可真不吉利,还是把人医好赶紧送走算了。
“来人扶去后厅休息,再遣来个大夫瞧瞧。”
田德平凑在耳边,低语道:“不可,万万不可。”
“又怎么了。”
田德平与王威使了个眼色,朝刘世龙努了努嘴,“还是叫人将刘乡长速速抬去医馆医治,否则一来一去耽误了时间,反倒不好。”
高君雅道:“刘乡长昏厥至此,怎经得起路途颠簸?”
田德平道:“刘乡长昏厥至此,怎经得起片刻耽搁?”
终是王威明白了田德平的意思,便说:“那便请几个健壮轿夫把刘乡长抬去医馆,叮嘱路上小心谨慎,切忌颠簸。”
高君雅还要说什么,却被王威挥手止住。
舞马趴在拐角,只得长叹一声。心想这个田德平心思细腻,算是个角色。
刘世龙方被抬出去,田德平便说道:“二位留守,可是忘了后厅之中,还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高君雅道:“他都这副模样了,还有什么可担虑的?”
田德平道:“就算他现在死了,也好过我等给他害惨了。”
高君雅道:“郡丞将刘世龙唤来,不正是要其为我所用?”
王威道:“先前的确是这般想的……”说着,瞧向田德平。
“这位刘乡长貌似忠诚,”
田德平往门外行远的担架瞧去,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却猜他早就投了李渊——若不然,郡丞许诺为其邀功请赏之时,怎不见他有半点欣喜?怕是李渊早就许他封侯列将了。”
高君雅道:“说不定此人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又或者,他真心为百姓着想,于仕途前程看得不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从古至今,莫不如此。哪里有人不图名,不为利,不想当官的?”
田德平道:“他肯当乡长,便肯当县丞;肯当县丞,便敢做刺史;敢做刺史,就敢位极人臣;敢位极人臣,便连皇位也未必不能肖想了,本朝开国圣人,不就是这般创得大隋基业的么。”
“至于城府么,”
田德平道:
“此人的确有一些,但不过是浅坑之深。你瞧郡丞方才谈及李渊,刘乡长那一番做作姿态,他与郡丞不知如何关系,与你我不过初次相见,远不到这般掏心置腹的地步罢?
如此急于站队,要么是愣头青一个。
要么就是他早就和李渊串通一气,想诈出我等苦心谋划!”
好吧,舞马也勉强为田德平鼓个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