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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其实是第五章两日后献祭和刘世龙风采的原稿,讲的是三个人商议献祭的事情,修改了很多遍了,最后还是因为节奏太过缓慢进行了大幅压缩,一万字压缩到了三千多字,很多场景直接改为叙述,改了之后,节奏快了很多,但是人物刻画就薄弱了,太原的故事背景也淡了很多。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世间安得两全法,只能牺牲其中一个。感兴趣的可以看看,不感兴趣的翻目录跳过。)
(一)妇人之仁
王威和高君雅想杀李渊,这事放在史书上讲也就是一小段。但真正来到当时的历史场景之中,两个人私底下肯定商议过很多次。
眼下正厅里面谈话的主题,舞马能猜得到。
王威和高君雅想杀李渊其实可以理解的,毕竟两个人都是杨广的心腹,到太原任职就是受了杨广指令专来监察的。
如果李渊真的造反,二人皆有不察之罪,掉脑袋是轻的。
而这位田参军,本来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何苦参和到必死之局。
身为隋唐野史发烧友,穿到了隋末大事件中,说心里没有一点点躁动是不可能的。
在确保自己能活下来的前提下,舞马当然想亲眼见证每一个记载史书中的事件,看看史书中没有提到的细节,不过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历史歪了不止一点点。
史书中讲,田德平是个识时务的。
晋阳起兵之前,田德平看出形势不大对劲,准备建议王威、高君雅调查募兵的事情,结果让造反派活跃人士武士彟劝了一通果断放弃。
后来的事实表明,王威和高君雅多少还是冒了点傻气的。而田德平则在李渊起兵后成立的大将军府内做了参佐,和老哥俩天地相隔永不再见。
舞马再看眼前的田德平,显然涉事极深,一心为大隋除暴安良奔着断头台去的架势。
“眼下事情都与正史不合,那么王威和高君雅的结局也未必是史书讲的那样。我绝不能想当然,以为自己肯定没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舞马因为雨祭在正史里最终泡汤而略微镇定的心态绷紧了一些。
正厅里三人说话声音本就不大,舞马离得又远,听着飘飘渺渺,几乎没落着几句。
他略作思量,驭着灰蛇往三人方向游去。身后的拉扯之力愈拽愈紧,仿佛是从后边密室自家身体处顺出一根弹簧拽住了灰蛇。
“不行……一定得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硬是往前行了七八米,便寸步难移了。
好在到了这个距离,三人说话的声音渐渐清晰。
只听王威说道:“田参军这次以血为祭,测出李渊必有反意,可谓立了大功,我日后一定奏禀圣人为你请功,加官进爵,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舞马心想,原来你们拿我献祭,就干了这么一件事。
李渊有没有反意,看看他安排何人领兵不就清楚了,何必见血呢。
田德平道:“其实,升不升官不重要,我不过是想为主君尽忠而已——”
“那我就不和圣上说了,”
王威拱手,“田参军高风亮节,两袖清风,功名深藏,真是让人敬佩。”
田德平忙道:“加官进爵不重要,光宗耀祖还不错的……”
一旁高君雅却见缝插针说道:“活人的功劳我们都请了,壮士捐躯岂能忘却?事成之后,密室之中这位小郎君的功劳,也不可不提。”
“李渊的刀已架在脖子上,”
王威最近特别烦这个常常拎不清状况的高君雅,说话的嗓音便大了许多,
“还管什么死人祭品的功劳。我平日里就觉得你婆婆妈妈,不像个做大事的。现今反贼势大,我们步步惊心如履薄冰,你怎么还是这般德性?”
“滥杀无辜,岂是忠义之士所为?”
高君雅说:“若非李贼募兵有诈,掩人耳目,大势已成,我岂能许你们为非作歹,行此巫蛊之事。”
说着,转头去瞧田德平,
“过两日就是祈雨大会,大会上准备第二次血祭我亦同意。
但咱们事先说好了,有两件事情一定要做到——
第一,血祭请来的鬼神除了对付李渊,还要真的能祈来一场大雨,让我晋阳饱受久旱之苦的百姓一尝甘露的滋味,让干涸的土地饱受滋润,以至今丰收无虞。第二……”
“第二,”
田德平很快接过了高君雅的话头说道:
“献祭之时,给密室里面这位小兄弟一个痛快,让他少受点活罪是不是?郎将叮嘱过许多遍,我自然晓得。”
“你还须与我保证,”高君雅道:“血祭之后,这位小郎君魂魄得以安息,不会成为孤魂野鬼,也不会形神俱灭、不入轮回。”
“妇人之仁。”
王威冷哼一声,投给高君雅不屑的目光。
舞马听了半晌,只抓住了一句话——“过两日就是祈雨大会。”
时间可真够急的。
(二)舞马的救星——基层干部刘世龙
舞马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隋唐野史算是白看了。而王、高、田三人搞的这个血祭也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按史料记载,王威和高君雅其实是自己透过蛛丝马迹猜到李渊要造反的(注)。
可舞马见到的情形是,王威和高君雅用献祭榨干了舞马的血肉,才确定李渊要谋反。
而且还打算再搞一次献祭,把舞马彻底榨干。
关于祈雨,正史里也不是这样讲的。
唐书说,晋阳地区旱了几个月,所以要办一个祈雨大会。王威、高君雅打算在祈雨大会上搞埋伏,干掉李渊。
史书里可没说献祭。
所谓的祈雨大会到底没搞成的。否则,李渊的皇帝也做不得。
至于没搞成的原因,是因为王威、高君雅这边出了个内奸,一个比芝麻还小的官——晋阳县晋阳乡乡长刘世龙。
想到这里,舞马精神一振——是啊,刘世龙既然是内奸,肯定常在郡丞府走动。
“必须想办法找到他。”
这位乡长大人也该出场了。
基层干部就应该多跑腿,多露脸,才能贴近群众。
最主要的是献祭只差两日,刘世龙再不出场,舞马又得上一遭黄泉路。
又听田德平说道:
“两位留守,不知祈雨大会的地点可否拿定,卑职也好提前准备。”
王威道:“我和高郎将先前正因此事争论。现今可选两处,一是晋祠,二是位于晋阳乡的祭坛——”
“当然晋祠,”高君雅道:“晋祠连接气脉,上达天听。在晋祠求雨,天神方能听得见黎民呼声。”
“求雨?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王威气得手抖,
“晋祠主事与李渊亲近,其余人等也未曾拉拢过来。
旦要动手,便需重新调配人马,暴露了怎么办?”
高君雅道:“献祭活人,本就是伤天和之举,唯有对老百姓多做些好事实事,方能心安理得,也好抵消罪业。
你不把良心踏实了,老天岂会叫你如愿?”
“如果老天能看到良心,”王威手指朝天,“李渊的脑袋早就被砍掉了。”
高君雅张了张嘴,似乎想起了什么,半晌才回道:“晋阳乡也没有我们的人罢。”
王威道:“那就发展一个——我今日特意邀请了晋阳乡长刘世龙。”
舞马隐在王威身后不远,听见刘世龙真的要来,暗自致谢王威。
又琢磨:刘世龙便算来了这里,多半也是在前厅里叙话,我在这里无论如何也是够不着的。
便顶着拉扯之痛,一点点往前面挪去。
“这……不大妥当吧,”田德平说道:“我等商议之事,可担着众人的身家性命的,这刘世龙,毕竟是个生手……”
“现在晋阳上下,到处都是李渊的眼线,人人口中不加遮拦。”王威道:“谁跟李渊一条船上,再明显不过。唯有这个刘世龙,我接触过几次,为人正派,对圣上也是忠心耿耿——我明里暗里试探过,笃定他可以拉拢。”
田德平道:“李渊现今势大,刘世龙就算衷心,也未必敢与他作对。”
“扫逆功大,直达天听,”
王威拱手朝着大兴城的方向,“事成之后,飞黄腾达,千古流芳,不怕刘世龙不动心。田参军不就是因为这般,才加入我等之列。”
田德平连连摆手,“卑职只想对主君尽忠——”
话没说完,忽然想起什么,忙补了一句:
“当然,平叛事成,大人提携一二自然最好的。”
高君雅冷笑道:“还不知李渊这条河,我等能否趟过去——
若是刘世龙亦是李贼的座上宾,郡丞可想好再开一个高价罢。”
王威抚须沉吟不语,似乎觉得有些道理。
“这个好办,”田德平说道:“等刘世龙来了,我们先不说祈雨之事。不妨言语试探一番,看看刘世龙心中到底怎么想的,再做定夺如何?”
王威笑道:“你是真聪明。”
舞马听了,心中暗道:这三位忠臣会不会当官不知道,但肯定不傻的。刘大乡长基层出生应该八面玲珑、听风见雨,也不知能不能把这三位的真话套出来。
正寻思着,外面守卫通传已到——
晋阳县晋阳乡乡长刘世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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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说蛛丝马迹不大准确。大业十三年,李渊想起兵的事情,眼睛好使的都能看出来。
最重要的是,李渊正在募兵。募兵是为了对付在前不久在马邑举旗的反骨崽刘武周。但李渊募兵的规模太大了,对付小小一个刘武周根本用不着。
尤其值得怀疑的是,李渊把招募来的军队交给了三个人管理,其中两个是逃避兵役的罪犯。这摆明了视大隋律法于无物。
总而言之,这个时候,王威和高君雅早就处于众人皆醉我独醒或者说众人皆醒我独醉的状态了。
(三)
守卫方通报不久,从门外缓步走进一个青袍中年男子,头顶双翅官帽。俩儿翅膀梢头都是往上翘的,看着有些滑稽。
眼睛不大,但眼神瞧着十分机警,未等进门就四下打量起来。
舞马边往前挪移,边观察刘世龙。见他一副机灵鬼的样子,心下倒有些安定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能看一出好戏——王威想拉拢刘世龙,却不知道刘世龙早就吃了李渊的晋菜全席,肚皮都吃白了。
可怜王威把晋阳县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观察了一圈,结果发现,但凡官儿大的、有点名气的,基本都投靠了李渊。最后只能走群众路线,从乡一级发展反李势力。
基层路线没有错。
问题是晋阳县不知道有多少个乡长,偏偏就刘世龙蹭过李渊的饭。
所以,即将发生的事情应该是:
王威和高君雅找刘世龙商量平叛的事情,刘世龙转头就叛变了。
刘世龙进了大厅之后,王威含笑迎进,赐座末席,又逐一与他介绍厅中众人。
刘世龙客气一番,便道:
“不知郡丞召见属下,有何事吩咐。”
王威道:“我素闻刘乡长在晋阳乡勤于公务,诸事通达,政绩卓然,深受百姓爱戴。近来又有人专与我说起你的好,说你忠心不二,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刘乡长高才既有目共睹,我便想上表圣君,与你重用。”
“郡丞谬赞,谬赞。”
刘世龙神色如常,拱手回道:
“世龙为官,唯只想着为圣君分忧,从未有过平步青云之盼。我自知德行不足,才能欠缺,才会勤耕不辍,唯恐有负圣恩。至于上表圣人之事,世龙只怕能力所限,辜负郡丞厚望。”
舞马此时已往前挪了两米多,听了刘世龙的话,便知这是个老滑头。
王威却说:“宝石藏于矿山,珍珠掩于砂砾,藏得了一时,掩不了一世。世龙之才,世人所见,众口皆碑,何必自谦?”
“许久之前,”
王威向着某处拱了拱手,
“我就向唐公举荐过你,本打算请唐公将你的功绩上表朝廷,为你请功,予你提携。”
说着,连连摇头,“我原想,以唐公的资历,只要他肯推举,朝廷一定能将你重用。却不想,唐公说你虽是能力出众,但出身微末,资历甚浅,还需好生历练一番……可惜,实在可惜。”
舞马立刻明白过来——李渊世袭唐国公,又是太原一把手,说唐公指的自然就是李渊。
王威同学肚子里的弯弯绕绕的确有点门道。
他编排李渊的话,不夸张不过分,褒中带贬,合情合理,也不像刻意诋毁,更有真实感,可以列入官场金句教科书。
自古以来,毁人前程,如同挡人财路,夺人妻子,食人骨肉。
刘世龙若不是早先去李渊家蹭过饭,这会儿估计得把他恨死。
在这一瞬间,刘世龙表现出了一个基层历练多年的乡干部和一个大唐开国功臣应有的素质——
他先是楞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面红耳赤,说道:
“李渊老贼欺人太甚!枉我平日里对他恭恭敬敬,时常歌功颂德,对其政令也无有不行之,狗鼠辈竟然这般待我不公,我真是……我真是……”
言语之间,咬牙切齿,神情憎怨,恨不得啃其骨、食其肉。
舞马正往前挪着,听得此话,差点闪了腰——假使他现在还有腰的话。
舞马又不禁很想鼓掌,王威的出招很妙,刘世龙反应虽慢了半拍,但回招很坚决、角度也巧妙。
刘世龙多半早就知道王威、高君雅与李渊不合,这会儿又把话题往其身上靠,有意引起刘世龙对李渊的反感,一定是二人对李渊有所图谋,用得着刘世龙才对。
所以刘世龙讲的这一番话就很有意思了。
他表现出了自己对李渊不肯举荐的意外之感,表现出了提拔无望的失落情绪,同时又坚定地表明自己与李渊不是一个战壕。
言外之意很明显——郡丞大人有什么话就不要弯弯绕绕了,直说吧。
王威朝唐公府的方向瞄了瞄,“刘乡长可要慎言啊……”
“此话我只在郡丞面前讲过,”
刘世龙环视厅内三人,低声道:
“在座的也都是忠直之士,正义之辈,何必忌讳。再者说,留守不必对这三ru妖怪恭敬,”
刘世龙伸手遥指李渊府邸的方向,
“他李渊现今是深受圣宠,身居高位,但此三ru贼却未必对圣上忠心。我近来尝听人谈起,说李渊募兵规模甚大,似乎很有反意。
郡丞何不上表朝廷,参他一本心怀叵测、意图谋反,叫他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