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便在此刻,皈祛脚下一软,伴随着咔嚓脆响,脚下踩着的枯枝已然折断,便如引发了什么奇怪的连锁反应,周围的蔓藤哗啦啦便绕了上来,卒不及防之下,将他双足死死缠住,挣脱不得。
皈祛回头,愕然发现一支巨大的弩矢已近在咫尺!
如此距离根本无法躲避,皈祛只能猛然咬舌,一口鲜血喷出,将手里的降魔杵横在了面前,鲜血浇淋,那杵上顿时翻滚血气,凝出一道赫赫残影,威风煞煞。
轰然巨响,八牛弩那巨大的能力之下,尽然将皈祛飞撞而出,脚下蔓藤扯断,倒飞数丈,重重的撞在一块大石上才停下,但背后的大石亦被这一击之力轰得迸出无数裂缝,肆意蔓延。
皈祛重重的喘了口气,嘴角鲜血溢出,但他却只是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两道黑影。
目睹了对方的强悍,鬼车已经拔足朝着东面奔去,只有百余丈便能抵达山涧,跃入潭中,而另一面,六丑却正朝着西方狂奔,不断在林中穿梭,快速离去。
皈祛目光先落在了鬼车身上,然后,重新锁定了六丑,他嘴角露出个奇怪的笑容,从容不迫的理了理破碎的衣襟,这才将手一招,木棉行走极快飞来,踏步而上,便朝着六丑飞也似的追了过来。
六丑的速度并不算快,皈祛追得十分轻松,一刻钟便将双方的距离拉到了百丈之内,六丑全然没有回头,此刻忽然爆发,骤然加速,瞬间竟大大超出了木棉行走的极限,如同一道烟雾般疾速窜去。
皈祛脸上平淡如水,心底却暗暗冷笑,他几乎已经认定这妖怪便是自己所追查的那只,之所以不急着使出千钧环,便是想看看他到底还有多少隐藏的手段,如此爆发又能支持多久。
双方的差距在一点点拉大,从百丈渐渐拉开到百五十丈,直到两百丈,三百丈……然后,便见六丑突然身子一咧,陡然摔了下去,陷入了厚厚的枯枝草丛中,直至全没。
皈祛敏锐的感到这次摔倒的异样,陡然加速,片刻便来到了那摔倒之处,见到一片衣角,顿时扬了扬手,将六丑从枯草中哗啦扯到半空,转而正面自己。
这一看,却把皈祛骇了一大跳!
弥清!
弥清的面孔苍白,双眼低垂嘴角淌血,看眼便要断气。
这一下来的突兀,便是皈祛也被惊得周身巨震,在此电光火石之间,弥清的手忽然从伸出,一柄木制的弩弓死死抵在了皈祛的胸口!
弩矢呜呜怒吼,撕破空气,轰然在皈祛身上绽放!
便是强如皈祛,也被这陡然一击轰得大叫一声,弩矢瞬间撕碎了他的僧袍,直直钉入体内,尾部不断震动,但没入的长度却只堪堪半寸!
如此强的力量,如此近的距离,对他造成的竟然只是皮肉之伤。
六丑虽然心中早有预期,此刻仍是骇然,他亲身体会到了对手的可怕,几乎能射杀中阶小妖的利器,在他面前根本不起作用,也许只有换成八牛弩射中,才能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可惜,就以八牛弩那庞大的体积,又如何能拿在手中偷袭?
这次偷袭唯一的结果,便是皈祛的手已松开,六丑翻身落地随即加速,翻过山岭,头也不回的朝着林中继续狂飙。
皈祛却没有立刻追赶,脸上变化几次,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这才抖着手将那箭矢拔出,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串金色手串,那手串上的八粒菩提子中,六粒皆是乌黑,唯有两粒上金光流动,但就在他取出的时候,其中一粒的光晕正在慢慢褪去,最终沉寂,和那六枚混为一体。
他催动脚下木棉行走拔高,看着远方一缕淡淡的影子再次消失在视野中,不怒反笑:“竟能将我逼到如此地方,看来我确实没有走眼,那处地方应该有你的一个位置。”
六丑一路狂奔,大部分时间都在林中穿行,地形对他几乎没有太大的影响,便是峭壁深谷,也如履平地般踏过,他所求的只是朝着梅山深处而去,昼夜不停。
不过到了现在,六丑体内的气力已经几乎耗尽,接下来只能依靠壶中炼制的无品灵药,这些灵药虽然对身体没有太大的好处,至少能帮助恢复一些气力,让他能够持续奔行。
转眼又是几个时辰过去,跨越了数百公里的距离,六丑已经深入到了梅山的中心,前方百里便是一处险峰,六丑虽然不知道那是七山之中那一座,却能感受到当中的澎湃妖力,和可能带给自己的希望。
六丑已经完全看不到那贼僧的踪影,但是他还是不敢停下,他的只觉告诉他这一切尚未结束,现在的他无论身心皆已疲倦之极,药丸也已吃完,几乎只是机械的迈动双腿和辨认前路,以他残存的体力,抵达那山峰脚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人形也无法维持,他现在又变回了那只廋弱的猢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