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灵子秦元铄率先蹲了下来,看着地上常服凌乱、灰头土脸的杨朝夕,一脸冷酷道:“手下败将!就你这点微末功夫,还想着出山?到时万一被人灭了,记得托梦给我……师兄给你收尸。”
赤灵子柴子昂凑了过来、满脸得意:“早想打你了,今日终于如愿以偿!还是名正言顺地打,爽快!冲灵子,你那‘夺槊拳’呢?你那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呢……”
柴子昂还要再说,却被文灵子苗风高一把薅到了旁边:“冲灵子,真想一拳打死你!可惜师傅不让。日后江湖再见、你最好躲得远一些,不然便留下小命,给师兄我祭锤!”
苍灵子华膺天也挤了过来,摇摇头道:“杨师弟啊!今日斋院荤菜不够……要不你勉为其难、献出两条胳膊,给众师兄弟们吃顿好的?剩下双腿,下山逃命也够用了……”
接着挤过来的,竟是金灵子慕容怀谷。只见他慢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那柄铜钱编缀的障刀,反手举起、戏谑地插在杨朝夕腋下:“冲灵子,师兄教你一招,以后若碰上厉害角色,文不能服、武不能敌,便用这铜钱障刀砸他,保证管用!”
“……”
师兄弟们的告别仪式,还在持续。杨朝夕仰面朝天、头发散乱,沉默是金。
眼睁睁看着过来的一众师兄弟,风格迥异地与他“惜别”,杨朝夕心中眼底,俱是酸楚之意。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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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傻且僵硬的笑容、不觉间被热泪覆盖,与灰土搅在一起、分外俊朗。
这顿午斋,委实吃得难舍难分。不时有师兄弟端着木碗凑过来,说上几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之类的豪迈之语,再将碗中的肉块、“粟米饱腹丹”夹出一些,堆在杨朝夕碗中。以至于午斋吃食源源不断,一直吃了半个多时辰,碗中竟还有东西未曾吃完。令他感动之余,也有些哭笑不得。
午斋后,杨朝夕回到四人同住的居室,室内气味熟悉、陈设依旧。十年前,四个小道童初来乍到,在居室里打闹、玩笑、说故事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他看着就要离开的地方,收拾着要带走的物品,恍惚中有些失神。直到某个声音响起,才让他从失神中惊觉,回头望去,却是公孙真人。
“冲灵子,临行之际,无以为赠,这柄‘玄同剑’,是我弱冠之年,族中所赐佩剑。”公孙真人说着,扬起手中一捧粗缯包裹的东西,“虽不名贵,当年却随我连败河南诸侠、着实闯下了一番名头。如今转赠给你,留个念想吧!”
杨朝夕躬身双手接下,蓦地将粗缯布抽离开来,一柄连鞘通体乌黑的宝剑,顿时悬在半空。
他左臂暴长,在宝剑落下之时、挥手握住。紧接着拇指轻弹,寒光四射、白如霜雪的剑身,连着乌黑剑柄,陡然从鞘中飞出,被他右手顺势接过。
他凭空舞出几个剑花,便稳住剑身,细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赞道:“好剑!好剑!弟子谢观主赐剑!”说完还剑入鞘,抱拳行了个武人之礼。
公孙真人颔首道:“上午我卜过两卦,你离观下山,将面对层层疑云,吉凶莫辨。天机不可尽察,我也只隐约看出几分关联,似乎将牵扯到我曾留下的一些首尾。”说到这里,公孙真人便将一方折好的黄纸,递到杨朝夕手中,“所以斟酌一番,觉得有篇吉谶,可以事先告知与你,或许对你有些助益。”
杨朝夕打开黄纸,只见上面以工整小楷抄着一篇四言文句,似诗非诗、似赋非赋:
碑为剑冢,剑葬碑中。碑若无踪,剑亦成空。
天街在东,北望仙宫。凌波泛红,洛水相通。
凝寒下冲,碧血溶溶。池亭飞琼,林苑冰封。
石镇藻丛,共潜鱼龙。若掘春涌,才见白锋。
通篇共六十四字,杨朝夕看得一头雾水。除前八个字,似乎是说“一柄什么剑、葬在了石碑里”,后面内容,完全不知所云。
公孙真人拈须道:“这篇吉谶,是那年在太微宫时、窃运扶乩之法所得。意指藏剑之所,便在洛阳城中。只不过那剑,却是柄莫须有的宝剑……”
杨朝夕大觉诧异:“那剑,究竟是怎样一把神兵?”
公孙真人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在狭小的居室中,慢慢踱起步来。口中微吟的、却是首古风:
水似剑般韧,剑似水般柔。
爱恨随剑舞,情仇逐水流。
……
杨朝夕血液仿佛凝固,记忆一点一点地开始复苏……十年前刚来上清观那夜,他做过一个诡异惊悚的噩梦,梦中石碑上刻着的,便是这首古诗!
杨朝夕失声喃喃:“是如水剑……”
一炷香后,一道负笈而行的身影,踽踽踏向了蜿蜒而下的山道。
此后,小道士冲灵子的回忆,将定格在邙山之上。
此后,少侠杨朝夕的威名,将响彻整个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