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两差便带着一串亡魂,顷刻消失在一大团树荫之下。
不多时,果然有十几个黄帔道士和青衲和尚,鬼鬼祟祟折返回来。他们先是四顾,确定没有祆教众人埋伏后,才纷纷钻入苇丛,很快各自拖着一串串人头跑了出来。人头沾满泥污,早已面目全非,头发捆在一起、好似一条藤上的葫芦。
其中一个凶和尚嚷嚷道:“这里还有许多妖人尸身,大伙不要抢,先斩了头、回去再分!”
此言一出,方才已经有些意动的凶和尚、恶道士们,这才按下争夺的心思。依着那凶和尚所言,乖乖将一颗颗头颅斩下,再将头发捆在一起、以便带回。
然而,就在这些凶和尚、恶道士刚动手不久,忽有许多无头尸身,竟直挺挺立了起来!
无头尸两臂前伸、双腿僵直,从四面跃起,向这些凶和尚、恶道士围拢上来,像极了索命的恶鬼。
凶和尚、恶道士们很快便发现不对,顿时裆中一热、汗毛炸开!连忙抛下手中头颅,大呼小叫着向东面奔去,迅速消失在一片尘嚣里。
这时,范无救才从苇丛的阴影中现出身形,望着屁滚尿流、夺路而逃的凶僧恶道,冷哼一声:“恶人自有恶人磨!他日横死之时,本差必亲自去拘尔等!”
河面愈窄,水流渐急。
画舫浮在洛水之上,虽未扬帆,船速倒也不慢。甲板上,伤势不重的祆教头目和教徒们,或坐或站,听着船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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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望着浩渺烟波,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浪头翻涌间,船身一阵颠簸。众人面色如常,却隐约听到木楼二层的舱室内、一声难掩喜色的惊呼:“杨公子,你醒了!”
二层舱室内,柳晓暮早寻了个圆座,席地盘膝,调息运功。袅袅白气、自青丝玉颈间升腾而起,面无血色的双颊上,似已恢复了一丝红润。
听到杨朝夕已醒,她心头自是一松。凤眸只微微掀开一道缝隙,便又重新阖上。充满泥丸宫的疲惫感,令她觉得抬起一根指头、都是千难万难。索性闭合六识,专心疗伤。
杨朝夕缓缓张开双眸,浑身上下、皆是针扎火燎般的疼痛。这疼痛勉强可以忍受,可忽冷忽热的身体,却叫他有些难捱:“好、好冷……不,好热、好热!”
便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柔荑玉手、贴在了他前额上,触手一片滚烫:“杨公子,你这是热症……小蛮这便去找些水来。”
杨朝夕又勉力撑开眼皮,只觉天旋地转,身上软绵绵的、如坠五里云雾。定了定神,才记起自己早跌回了画舫中。此时身下绣榻、微微摇晃,想必画舫已然脱险,只是不知祆教和群侠、究竟死伤几何……天光从破洞漏进来,连绵不绝的浮云、从洞口一一掠过。心中竟没来由地,涌起一丝天地寂寥之感。
忽地,方才那玉手又回来了,在他眼前挥了又挥。旋即,那倾城之容、竟凑在了咫尺间:“公子当静目养神、莫作他想,小蛮先为你散去热毒。”
说话间,一方冰凉手巾敷在了额上,方才那眩晕之感,顿时好受了许多。杨朝夕依言阖上眼睛,却忍不住开口道:“小蛮姑娘,你……你怎会是祆教圣女?”
小蛮早命百合卫烧了一壶热水。此刻正捧着瓷碗,朱唇低就、将木勺中的热气吹散,预备喂他喝下。忽听他发问,手中木勺却是一惊,重又掉落回瓷碗中:“公子……教中之事,恕小蛮不便相告……”
“无妨。小道士已入我祆教,虽身份低微、却也没那么多忌讳。”柳晓暮双眸紧闭、面无喜悲,声音却从外间响起。
小蛮这才从短短的惊惶无措中、回过神来,忙放下碗勺,拢手作焰道:“圣姑有命,莫不遵从。”
礼毕,又自榻沿斜斜坐下,舀起一勺热水、凑杨朝夕嘴边:“公子先进些热水,容小蛮慢慢说来。小蛮的身世,想必公子已略知一二。小蛮本是天竺国人,幼时流落到大食国,几经辗转、被旅居碎叶城的义父所救。义父明里是往来大食与中土的行商,暗里却是西域祆教的传教使,他既传我汉俗汉话,也教我武艺。
没过几年,圣姑自中土来碎叶城找到义父,言明中土祆教圣女已死于兵祸,请西域祆教再派圣女前往洛阳。岂知,大食国尊奉伊斯兰为国教,祆教自波斯灭国后、便已江河日下,教徒十不存一。义父便先斩后奏、为我行了封圣之礼,将我当做‘圣女’来教授。
今岁小蛮及笄,义父便令我跟着驼队、一路往洛阳而来。其实到达长安时,小蛮便在祆正大人带引下,见过了许多教中前辈兄弟。他们见我武艺尚可,还给我封了一个教职、便是‘霜月护法’。”
“原来,小蛮姑娘便是霜月护法!”杨朝夕心中惊讶、竟是一层盖过一层,“早听康麻葛说、祆教八大护法个个武艺高强。今日一路行来,原本只见到七位,如今却是凑齐啦!”
“只怕,又凑不齐了。赤水护法身中数刀,已是阵亡。”
柳晓暮略显低落的声音,又自外间悠悠传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