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波把警官证掏出来,迎着那道亮光打开,喊着说:“警察,找你了解个事情。”
“啥事情?”对方问,声音里带着警惕。
“赵立伟,那个肇事司机的事。”胡波回答他。
对方犹豫半天,把灯光关了。屋里黑乎乎的,依旧看不清对方在哪里。
“怎么这么晚还上山?”对方又问。
胡波回答他说:“我们办案,没有白天黑夜呀。有个事情很紧急,需要你证实一下。”
又犹豫一下,对方才说:“警察同志,这山上不安全,偷料的,偷设备的,跟明抢也没啥区别,我不敢出去呀。你看,你能不能把你的警察证扔进来,我看仔细一些?”
胡波就喊:“你弄三条大狗拴在那里,我怎么过去?”
“感情你们警察也怕狗啊?”对方就来了这么一句。
胡波就生气说:“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让我开枪,把这仨畜生给打死,你才开门啊?”
对方早注意到胡波手里的枪了,赶紧说:“别,别,别。”说完了开门,吆喝住三条大狗,不许它们再叫,然后把它们都拖到屋里去了。但接着就又把门关上了。
他们的对话,一直是在狗的狂吠声中进行的,只能大声喊着说话。直到此时,整个采石场才彻底安静了。
“好了,警察同志。”对方在屋里喊,“你从窗户里把证件递进来吧。”
胡波走到窗户跟前,把警官证伸过去,却没有给对方的意思。
“你这样看吧。”他对着里面说,“我们警察的规矩,人在证件在,这个是不能给你的,你就这样看吧。”
过一会儿,灯光再次亮起来,在警官证上停留好久,又在胡波脸上扫一下。
“原来是胡警官。”对方的声音终于客气起来,“前年山上那个女尸案子,你来过,你还问过我话,你忘了?你等着,我给你开门。你站远一点,我先把狗拴到那边去。”
说着话,屋里的灯光就亮了,一个中年汉子拖着三条德国黑背出来,拉着它们去了屋后。
一会儿功夫,中年汉子转了回来。借着灯光,胡波看他半天,却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和他有过交集。
前年的时候,这山上的确发生过一起命案。那还是夏天的时候,嫌犯冒充工厂老板招工,把一个外地来唐城找工作的女孩,在夜里骗到这山上来,糟蹋以后杀害了,女孩当时只有十八岁。
胡波曾经到现场来过,也走访过附近采石场的工人。
那个命案,也是胡波破的,他扎实的推理功夫,起了关键作用。
那人见胡波不认识他了,就解释说:“那时候我还在我亲戚的场子里打工,就在上面那个采石场,离这里不远。那个女孩就被扔在那边的山沟里,用树枝盖着。还是我们那个场子里一个人,雨后去山沟里找木耳发现的。”
胡波好像有点印象了,说:“哦,原来是你。”就问,“你这是自己当老板了?”
“嗨!”对方就叹息一声,“外面冷,胡警官你赶紧进屋。”
里面果然是两间小屋。外间有个铁皮炉子,炉子边上堆了些黑黑的块煤。再往里面,就是些锅碗瓢盆。
他们进了里屋。里屋也是乱糟糟的,右首被一个火炕占据了大半个空间。剩下的空地,最里面是一张破三抽桌,桌上摆着一个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外面放两把椅子。
炕上中间有个方的小炕桌,桌上酒瓶子、饭碗、盘子胡乱摆着。炕桌一侧有床铺开了的花被子。
看来,马洪光是早就睡下了,被胡波吵醒,这才披着羊皮大衣起来。不过外面虽然寒冷刺骨,小屋里倒是很暖和,一点不冷。
招呼着胡波在炕上坐了,马洪光简单收拾一下炕桌,把桌上的乱七八糟一并划拉到外屋,擦干净桌子,又弄个茶壶来,给胡波沏上茶,倒一杯放在他面前,让他先喝口热茶,暖和一下。
一边做着这些,他一边诉说自己的苦楚。
“我原先就在这里,帮我亲戚开石头。我会安炸药放炮,也挣了两个钱。今年春上,我亲戚说家里有事,不干了,要把这个采石场转包给我。
我看着他干这一行发了大财,心里也痒痒。可我哪有那么多钱都承包下来呀?就只包了山下边这个小地方,平时帮着人家放放炮,顺便开这个小场子,主要是粉碎石料。
可谁知道干了才三个月,人家就不让干了。为包这个采石场,我这几年挣的钱都投进去不算,还借了不少债,本都没赚回来呀!
人家别的老板干的年岁长,有钱啊,不干就不干了。我不行啊,借的债还还着利息呢!我这就寻思着,趁人家还没强行撵咱走,赶紧把料场里这些石子和设备都卖了,还还债,再把雇人的工资给开了。我现在没钱啊,不只是欠着赵立伟的,还欠着另外三个人的。
胡警官你不知道,自从这山上不让开石头了,大家都撤了,就乱的很。附近村里的人经常过来偷石料,还偷设备,有时候都是开着拖拉机来硬抢啊。刚才你进来,差点吓我个半死!”
他啰里啰嗦一大堆,却没有一样是胡波想听到的。
不过从马洪光的言行举止上,凭着他的经验判断,这人不会是这个案件的知情者,更不是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