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蝉只得作罢,道了声叨扰,转身离去。
雨天少行人,快回到洗墨居时,又拿出玉簪端详,心道聂尔留给聂空空的唯一遗物,近期是无法修缮了。忽抬头看向洗墨居对面的吕磨镜的铜镜铺子,心想这位吕老在此地经营日久,消息该比那锢露匠灵通,便脚步一转,朝那边走过去。
铜镜铺子的门并未打开,但也没闭上,是虚掩着。李蝉轻轻叩击门扉,门内没有回应,心想大概是因为雨声,吕老并未听见,便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店内无人,原本摆着铜镜的博古架上空空荡荡,倒是李蝉画的那幅桃花图依旧在壁上,风从李蝉推开的门缝里灌入,李蝉余光突然瞥见一抹亮光,定睛一看,原来是通往后院的蓝布门帘被风掀起一道缝隙,又迅速随着门帘的遮盖而隐去。
“吕老?”
李蝉轻唤一声,后院也没传来回应,正要转身离去,方才那门帘后透出的一线天光,却莫名的在心底弥留不去,让人生出一窥究竟的欲望,似乎,在那门帘后藏有什么隐秘。
李蝉并未在意,走出几步后,这欲望却越来越强烈,不知觉间便顿足回首,直直盯向那已然遮下的门帘。
鬼使神差的,李蝉走进屋内。
屋内沉闷昏暗,李蝉的脚步声异常清晰,快接近那门帘,他的脚步却犹疑起来,心中清醒了几分,暗道自己这样不告而入岂不如贼人一般。
另一个念头却在想,不做什么,只是看一眼又如何?
不知觉间,眼前出现一片光亮,不知觉间已掀开门帘。雨自瓦檐滴沥而下在石阶上的破碎声,风声,水流声涌入耳际。
李蝉一眼便望见吕磨镜的侧影。
这位穿着靛蓝色短褐的老者坐在天井边上,脚边散落着一些铜镜,一面、两面、三面……足有二十三面,镜面浑浊,他身前的铜盆里盛着一盆清水,他手中则拿着一面镜子,用这盆清水濯洗,一边用绒布细细擦净水珠。
唯独这一面镜子是光亮的,李蝉站在门口,望着那处镜面。耳边,水声与绒布摩挲镜面的声音近在咫尺,连带着,那铜镜也仿佛就在眼前。
在光滑的镜面里他并未看到自己的镜影,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光亮,仔细看,却似乎可以分辨出一些轮廓,仿佛是一株大桃木,树干处却被剖开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血一般的火焰从中流泻出来。
“世间好物不坚牢啊。”
耳边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李蝉眼前的景象蓦然褪去,一晃神,只看到那铜镜仍在水中被濯洗着,并无异状,天井畔的铜盆边,磨镜的吕老正扭头看过来,眼神落在李蝉手中的玉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