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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88。
定场诗:
笔落舞风流,文起歌九州。
有心书炎凉,无意续春秋。
话说大清王朝治下山东省以东一小县,名曰澄水,此间南邻沂河北距炜林东
傍南海西接幽城。虽是小县,然 风景之秀美僻悠却也属上佳,每每多有文人雅士
达官巨贾莅临审赏野游。若不是近些年外患频仍时局动荡,怕是也要有一番繁荣
景致。
得如此佳境除天时 之外,尚赖澄水三宝,那便是骆青天、孟善人和沂樱林。
骆文斌,澄水一方父母,为人清正勤劳公事,到任以来兴水务善农桑使百姓
丰足,破冤狱断奇难令民事不举,实为难得一见的好官。
孟善人,圣人后裔祖籍京城,后因政局纷乱朝野不宁避祸於此。
其本大户家资丰盈,且为人乐善好施,到来后开学堂办粥场佈施乡里,做了
甚多功德,澄水本地未受过其恩惠的为数不多。
至於那沂樱林则是本处唯一的特产,借沂水之功育成了方圆百里的樱桃林,
成为远近闻名销路甚广的暑中佳品。
凭藉着澄水三宝,此间百姓尚也能过着衣食无缺的偏安生活,这怕算得上是
乱世之桃源了。
然古有云——修桥铺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子孙全。天不佑好人,孟老爷子於
年前因病辞世,遗下孀妻及两个弱冠的儿子。长子守义自幼体弱累疾,次子守礼
则是个浪荡子弟,因其兄胎疾缠身,父母自幼对次子宠爱过甚,时日一久反成了
吃喝嫖赌无所正务的纨绔。
为了沖喜,老夫人花重金托人为长子说了一门亲事。彼家乃城郊方家庄人士,
名曰方媛,自幼生的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且粗通诗书,虽是小家碧玉,却颇有大
家闺秀的仪容。尽管其女严守姑娘家道德,端的是大门未出二门未迈,然及笄之
年已是莺命远播不胫而走了。
芳龄二八好年华,新人红轿浣溪纱,怎奈世事多乖,方媛过门第二日夫君孟
守义竟不幸夭亡。婆母伤 心欲绝之际迁怒方媛,以克夫为由将其软禁於家中,终
日侧目相向冷语相加,孟方氏无何只得吞咽着苦水暗暗忍受。
祸不单行,初春孟老夫人长途跋涉赶往族祠祭祖,回来后却一病不起,剩下
个好事的孟守礼无人管束更是每日里花天酒地挥霍家财,把个若大的家资几欲散
尽。
不想,祸事并非及此而止,事隔数月昨夜里一场大火竟将偌大的孟家老宅烧
了个片瓦未存,更殃及周围十几户人家,牵连出几十条人命来。
这把大火便是诸事的引线,将一些常日里难得见光的事物尽皆暴露无遗,这
才引出了下麵的故事。
回 天灾人祸。
午时刚过,澄水县衙中门大开,门前簇拥着数十乡民。诸人纷纷垫脚伸颈向
堂上张望,彼此之间更议论汹汹。
其中一人站在外侧,怕是刚刚赶来,尚不知就里,不禁出言问道:「骆青天
要审案了,这不知又出了什么事?」他身前一人扭头言道:「怎的老兄不知,昨
夜城南都烧红了天,孟善人的府邸着了大火,牵连着四周十几户人家都烧着了,
死了不少人。这把火烧了一个晚上,今早方熄呢」。
「竟有此事」。闻听此言这人不由得一惊,忙续问道:「那……那,孟老夫
人和孟守礼如何了?」。
又一人搭道:「难说的紧,好像活下来的没几个,总之一句话是凶多吉少啊」。
「哎,孟守礼那小子也就罢了,老夫人可是和大善人一样,都是我们乡亲们
的恩公啊,这可真是老天不长眼啊」。有人歎道。
一人也摇头道:「谁说不是,就是不知这无名大火是天灾还是人祸,倘是天
灾自不必说,若是人祸那……那真是天理不容」。「放心好了……」头前一老者
抹回头道:「今日骆青天开堂,管它是天灾抑或人祸,必能断个水落石出」。
众人正自纷纭,突见得院中两侧涌出十数名衙役,汇於堂上分三班列立两厢,
水火无情棍侧杵於地,端的是整齐严肃。与此同时,堂内侧门帘陇一挑,自其间
步出二人。
头前一人年约四旬身穿榆兰圆领 长袍手拿白纸扇,便是本县师爷孔方舟。
其后走出一人,红纬正中嵌着素金顶珠的黑色官帽下紫巍巍的脸庞宽宽的额
角,一双虎目好不威严,海下一缕钢髯威风凛凛,阔步生风之际帽后蓝翎扑簌簌
乱颤,染蓝色的长身官服上掐金边走金线绣的是鸂鶒遨游海水江崖。不用问,此
人正是澄水妇孺皆知的青天大老爷,骆文斌。
骆知县深坐堂上,眼观下麵众差官及堂外一众百姓,朗声言道:
「本县秉承圣意,代天子司牧一方,虽无尺寸之功,但望百姓安居万民乐业,
也可上报天恩下安黎庶。然则多事之秋难获片刻宁定,昨夜孟府起火波及乡里造
成数十人丧命,使得生灵涂炭,本官身为一方父母自不能坐视。故今日特大开中
门审理此案,众百姓可从旁听审,唯本官凭公而断」。
言罢自龙书案上拿起 惊堂木,「啪」用力拍在桌上,自有下列大班头紧随唱
到:「升——堂」。
「威——武——」一众衙役手舞刑棍发出震人心脾之声的同时,跟着齐声唱
和。
声音已毕,孔师爷走上前几步立於知县右侧,手拿一卷宗读到:
「昨日四更,城南孟府大火,至牟时方熄,造成四十一人死命,二十六人灼
伤,孟老太、孟守礼及孟府上下二十一口全部亡故,倖存仅四人。今早县内对案
发初情进行勘验,屍体已妥善处置,等待进一步验查。另,未发现人为纵火之痕
迹」。读吧撤於一旁。
「太惨了,就活了四人」。阶下观者有人歎道。
另一人道:「哎,老夫人真的亡故了,可歎啊」。还有人道:「未发现人为
纵火迹象?难道真是天灾?」「啪」 惊堂木一响,知县大声道:「众位乡亲休得
喧哗」。眼见恢复安静,才道:「是否人为,需得审过之后才能知晓……」转头
对衙差吩咐:「马班头,将孟府一众人等带上堂来,本官要逐一问话」。「是」。
那班头领命步下堂去,不多时领着四人回来。
来人三女一男,男的三旬有余,中等身材形貌消瘦,三女则行色各异。头前
一女豆蔻 年纪 丫头打扮,生的颇有几分姿色,中间那人已近四旬,看穿着应是府
中的老妪。
若说惊鸿一瞥,要数最后上来的这个女子,端的是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鹅蛋
脸面俊眼修眉,文采精华见之忘忧。轻抚曼莎裙摆,慢撩罗素衣衫,走在堂下却
似飘渺於云雾之中。若不是她脸孔上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哀愁,眉宇间孕着一抹
难言的悲苦,真不让月里嫦娥天上婵娟。
虽少有人见过此女庐山真面,但任谁一看便知,这定是孟家新过门即守寡闺
名方媛的大少奶奶,何况她愁生两靥青丝螺髻玉簪别顶,身上尚披着一缕白绸,
那自是为亡夫守孝的证明。
不乏爱事之徒轻声言道:「乖乖,莫不是仙女下凡如何,世间竟有如此美人,
看来我这辈子是白活了」。
有人随声附和:「别想了,人家已名花有主,虽是孟大少爷已死,但她此生
便既是孟家的人了」。
「谁说的」。一人冷声哼道:「我听说这女人可并非三贞九烈,据传她和小
叔子就有一腿呢。现在孟守礼也归天了,倘她耐不住寂寞,嘿嘿……」言罢一双
眼珠不住在方氏身上打转,似欲用目光将其罗衫尽去一亲美肌般。
「你省省吧」。又一人讥笑道:「此女生就克夫,刚过门丈夫就死了,现在
又引来一场大火将整个孟家移位了平地……」一顿沉吟道:「说不定她真和孟二
有一手也未可知,不然怎令其葬身火海的呢」。「肃静肃静」。 惊堂木响过,骆
县令喝止堂外喧哗,这才凝神观看堂下四人。此时来人已在班头吩咐下依次序跪
倒,个个颓然狼狈不作一声。
知县审看多时,扬声问道:「下跪何人,自己报上名来」。多时,那男子这
才低声应道:「小人孟府管家孟安」。那老妪跟着言道:「老奴孟府下佣常婆」。
「奴婢……」那 丫头说话间抬起脸来偷眼向上观瞧,却和知县凛凛目光对个
正着,不禁一颤忙低下头去续道:「奴婢丫鬟小菊」。只有那美少妇沉寂好半晌
才小声应道:「未亡人孟方氏……」然其娇莺初啭之声却似清泉般沁人心脾,将
话语送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不住回荡。
骆知县也不心急,好整以暇的等众人言罢,这才问道:「你等可知昨夜府上
大火之缘由,有知悉者务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倘本县查出尔等知情不举必不轻
饶」。
孟安沉吟片刻首先答道:「大老爷,昨夜小人陪二 公子赴宴,几近三更才得
返回,此后 公子不愿有人跟随,小的便自行回房睡了。时交四更,小人尚未睡熟,
突听后院有人高呼「着火了」方才醒转,然火势太大已非人力所及,这才仓惶逃
离保得苟活。至於小人为何逃脱,怕是因为小人所居之处离起火源头尚远之故吧」。
骆知县并未应声,片刻那常婆才应道:「老奴也是……」,紧跟着丫鬟小菊
立刻跟着答道:「奴婢也是奴婢也是」。至於那方氏却始终未发一言。
半晌,骆知县轻轻冷笑一声,言道:「昨夜火势如此之大,你府只你四 人生
还,然尔等竟完好无损,可否知会本官,这避火之诀窍呼,倘日后下官遇此情景
也好全身而退」。
眼望堂下之人正偷眼互望,突地大声喝道:「尔身为奴仆,事到危难却只顾
一己安慰,置主 人生死於不顾,似你这等奴才要来何用?
倘再狡言欺诈,看本官如何惩处」。
「大老爷息怒大老爷息怒,小人有下情回禀」。经知县恫吓,孟安颤抖道:
「昨晚我家 公子带着小人赴您的约请,前往南海之滨赏月品尝海味, 公子他……。
他吃了不少酒,回到家中已颇有熏熏之意。他……他这个人酒后脾气一向是
很大的,他不叫我跟从自行进了内堂,小的确实不敢再跟随啊」。
当孟安提及昨夜知县和孟二少爷汇宴之事时,骆老爷微收怒容,须臾间才和
声道:「是啊,孟 公子一家对本县一方安宁颇做了不少功德,本县感其造福乡里
之情特设家宴款待,不成想这一聚竟成永诀,哎」。言罢重重的歎了口气,良久
才续道:「既是如此孟安你且退在一旁」。说着挥手,自有差役使孟安退后跪到
堂角。
此后堂上再无人言语,但骆知县一对如炬目光却不停的在三个女子身上扫过,
似在审验其心底之隐衷一般。
突地,大老爷朗声问道:「孟方氏,自你上得堂来未发一言,今番本官问你,
昨日里府上可曾有丝毫不寻常之事,尔须实言以对」。众人不想大老爷沉寂多时,
此间一开口便将矛头对上了这俏 寡妇,不由得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一时之间堂
上堂下几十双眼睛尽皆汇於一处。
方氏一直缄口不语,虽无片言但踟蹰之情溢於言表,善查颜色如骆文斌者不
难看出其必有骨鲠在喉,却是苦衷自知难以倾吐,故这才有此一喝。
洪钟般的喝问将方氏振的一凛,竟是将皓首垂的更低,喃喃似自言自语般轻
道:「昨……昨日贱妾早早睡了,待……待得火起方醒转来……来……」。
言语未毕骆老爷突然冷冷道:「不尽然吧?」惊得方氏当即住口,单听知县
冷冷道:「而今已查验清楚,你家二 公子孟守礼被焚之地正是你的卧房,这你作
何解释?」。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无不譁然,有人道:「这是何故?小叔子怎的死在了嫂子
房里,蹊跷的紧」。
更有人轻笑:「这女子果然不守妇道,定是二人暗地私通,不巧遭遇大火,
这可真是天理昭彰了」。
自也少不得一些登徒浪子啐道:「瞧不出啊,这小 寡妇表面上端庄文雅,骨
子里竟是如此淫荡,自己丈夫死了就去勾引二叔,我看她那痨病鬼的男人怕也是
被她累死的也未可知」。本就惹人瞩目,此时更是众人议论焦点,耳闻如此不堪
言语方氏忍不住想侧头相往,却不料县令突地一声呵斥:「孟方氏,你还不如实
招来更待何时?」。
「老爷容禀……」方氏语带呜咽,颤颤的应道:「昨夜二叔跌跌撞撞闯到我
房中,想是酒醉之后认错了房间,进来后倒在床上便睡,贱妾本欲将他唤醒,但
见他一身酒气神智不清,只得退了出来。后来 奴家找到丫鬟小菊,本欲一同前往
正房寻找婆母叙说,怎奈此时突起大火,不得已间只得逃命出来。这……这事小
菊可以为证」。说话间扭回头望向身后那丫鬟。
「是是……」小菊见方氏望来忙应道:「奴婢是被大少奶奶唤起的,也正因
此躲过一劫」。
谁知骆老爷并未被其所动,反而叱道:「休要插嘴,本县尚未问你不得多言」。
待小菊低下头不敢续说,他这才转回脸来直面方氏,良久对堂下言道:「仵
作何在,上堂来」。
片刻,一紫帽差人快步走到厅堂,拱手施礼:「小的澄水仵作这旁听后老爷
差遣」。
「孟守礼之屍身可曾验明?」知县问道。
「禀大人已经严明」。仵作取出一卷宗高声读到:「死者男,年龄二十许,
身长六尺又七寸,左手系六根手指,右腹部有铜钱大小棕红色胎记,经查证确认
此人系孟家次子孟守礼。屍身验查结果显现,其人并非死於火焚,乃起火之前已
经死亡……」刚说到这里便引起围 观众百姓一阵纷乱,更令在场四人无不心惊,
纷纷仰头望向仵作。
骆知县扬手打断,对方氏道:「如何,时值此刻汝当知本县为何责问与你了
吧?其时火起孟守礼便已经死了,对於此汝作何解释?」方氏妙目流转杏眼琉璃,
支支吾吾的道:「这……这贱妾实在不知啊,会……会不会是这位差官大哥搞错
了,偌大的火势活人也给烧成焦炭了,怎的就能知道……知道……」
「知道是死后焚屍是不是?本县便於你解释清楚」。骆文斌不急不缓的接道
:「凡活人遇火,必 挣扎求生,其死状可怖之极。而已死之人自然不懂得避火,
其身体虽经熏烧却不 扭曲。这便是勘验之下尚能辨清腹部胎痕的缘故了,想是他
死之时趴伏於地,致其背部烧焦而身前完好」。
「难不成是二叔酒醉,趴倒在地上……」方氏踟蹰道。
「无此可能!尔等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县便与之续说分详。」骆知县轻笑言道:「火灾死去之人其实太半并非火焚毙命,乃烟熏窒息者
多矣,故此屍身咽喉处必被黑灰填塞。而焚屍则 不同,因其人已死未有呼吸,故
此烟灰只到口鼻,喉咙却是乾净的」。「大人所料不差,那屍身正如大人所料,
口鼻之处黑灰满布,咽喉却与常人无异」。那仵作抱拳施礼出言印证道。
此一言语又惹来观看众人一顿议论,均讚歎大老爷严明英达见闻广博。
方氏知道无可辩驳,沉吟片刻哀声道:「大老爷英明,即便是如此,可我区
区一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怎杀得了精壮之年的男人,此事确与贱妾无干啊」。
闻听此言知县却不做声,点手令仵作继续续说,单听他讲到:「经小人解屍
勘验,发现孟守礼腹内肝肺呈深紫色,骨骼深灰,确信是中毒而亡,应是砒霜之
类的剧毒」。
「中毒!中毒!孟老二是被人毒死的」。此言一出阶下立时有人惊呼。
一人跟着喧道:「小叔子给人用砒霜毒死在嫂嫂房里,这可真是奇闻一件啊」。
自免不了舌长之人聒噪:「对了对了,定是这淫妇和其通奸,怕私情暴露毒
杀灭口。古人云最毒妇人心,便是这个道理。这样的女人应该扒个精光骑上木驴
游街示众才是」。只待门口差役刑棍一挥高喊「肃静」这些人方闭上嘴。
「孟方氏,事到如今还不肯吐露实情,果真不知道国法森严么,难道真要本
官对你用刑不成?」骆知县冷冷言道。
这毒杀的判定已是板上钉钉,方氏虽然吃惊非小,却找不到争辩的言辞,抽
泣着说道:「大人,昨晚之事实属家门之丑,贱妾本不愿将这些言语讲出来,没
的坏了已死之人的名声,可是……可是……呜呜呜呜」。呜咽声中徐徐诉说了前
情。
前夜子时刚过,孟守礼便醉醺醺的闯入了方氏的寝房。
「咣当」一声他推开房门,蹒跚的向屋中走去,口中夹杂不轻的道:「嫂嫂,
嫂嫂在哪里,守礼来给你请安了,嫂嫂」。方氏夫君新丧,守孝不足一年,正是
愁云满心头的难熬日子,夜已深沉却难以入睡,正边秉烛刺绣边神伤着心事。突
闻有人闯入,心头便是一慌,差一点将如葱玉指刺破。慌张张放下手里活计,站
起整肃衣衫。
岂料孟老二虽脚步散乱行进却快,此时已经穿过屏风来至寝塌,竟是一下子
向方氏扑将过来,嘴里更是没来由的道:「嫂嫂果然还没睡下,想煞守礼了」。
方氏见他无状立刻闪到一旁,害的孟守礼一下扑空倒在了绣床之上,手中一
些物事「啪啦啦」散的床上到处都是。
「嫂嫂莫慌,守礼不小心跌了一跤」。或是孟二 公子也觉得自己过於轻佻无
礼,一边出言掩饰一边捧起散在床上的物事道:「瞧,我给嫂嫂带来了什么,新
打下来的樱子」。
方氏惊魂初定撤到一旁,举目望来见他手中捏着几枚樱桃,但闻得这满身的
酒气也不禁一皱眉,愠道:「叔叔这么晚来此间颇为不妥,烦请叔叔先退了出去,
我们到庭中叙话如何?」然孟守礼对她言语却好似充耳不闻,竟说道:「嫂嫂你
看,这可是正宗的沂樱子啊,你瞧它鲜红清亮晶莹剔透,正如嫂嫂的香肌嫩肤一
般,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说着手扶床杆站起竟又要向她逼来。
「叔叔你……你喝太多酒了」。方氏向外急退,身子撞到了屏风,嘴里大声
呼哧:「叔叔你要做什么,深更半夜你我叔嫂不能如此」。「没关系的,左右无
人,我与嫂嫂说说知心话」。孟守礼借着三分酒意轻浮道。
方氏还未来得及斥责,屋外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少女声音响起:「大少
奶奶,奴婢小菊给您送来一碗酸梅汤,这暑夏之夜喝上一些消暑败火呢」。
突起变故,二人都是一惊,均未敢做声,片刻后方氏才强自镇定应道:「哦,
放那吧,不早了,你去睡吧」。
「是」。小菊应声出去。
「我知道……知道嫂嫂也不愿有人打扰」。孟守礼见方氏并未将他在屋的事
情向丫鬟点破,心中有了想法以为郎情妾意暗自幸幸。
方氏自非对他有意,只是不想丑事为人知悉,闻言羞道:「叔叔莫要胡言,
还是快快走吧,妾身不说出去便是了」。说着退到了厅中紫檀木圆桌之旁。
「不说出去,嫂嫂想说什么,我是给嫂嫂送樱子的,有何不可说啊?」孟守
礼见方氏退却,竟耍起无赖追了过去,隔着圆桌色眼流转在她身上不住审看。
新寡少妇被这无理的眼睛盯的好生不自在,而今正是仲 夏天气炎热,又值将
寝之时,方氏本就衣衫单薄,青色纱织短褂里大红的肚兜清晰可见,当下她不禁
将衣衫拉起遮住了那一抹酥胸粉颈。
「叔叔别再闹了,没的让下人听到惹出闲话便大为不妥了,如若传到婆母耳
中那更不得了」。方氏一边借桌子和孟守礼保持距离一边几近央求的说道。
然男子并不为其所动,追逐嬉戏般想要绕过圆桌,口中调笑道:
「下人们的话语怕他何来,至於娘亲那里更不用担心,她时下卧病在床,早
就管不得这许多闲事了」。说着话突地探手抓住了妇人罗衫,一把将其揽入怀中,
在她颈项上嗅去,讚歎道:「好香啊,嫂嫂这脂粉是施给谁的?」。
方氏羞极伸手欲打却碍於他搂的甚紧无从施力,急切间叫道:「你放手你放
手,如此无礼 奴家要叫了」。
「叫吧,现在母亲卧床,合府上下我 一个人说了算,看看那些下人哪个敢来
多事」。孟守礼有恃无恐,说着话便要来香她的脸孔。
方氏大急,叫道:「你……你不怕我告诉婆母吗?」孟守礼闻言一顿,旋即
笑道:「不妨事,你尽可以去说,一面是刚进门便克死她宝贝儿子的扫把星,一
面是她的亲生之子,看看母亲大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妇人一想无错,自己虽名义上是这家的大少奶奶,可是常言说得好,妻以夫
为贵,现如今自己的丈夫已经西去,婆母自不会为她做主责罚自己的儿子。
正自踌躇,孟守礼突然在她耳边道:「嘘,收声,有人来了」。果然,门外
又响起了一脚步声,紧跟着有人在门口道:「少奶奶,常婆给您送莲子羹了,老
奴能进去吗?」。
未等孟守礼说甚,方氏即道:「不……不用进来,我在更衣别着了风寒,你
放在门口好了」。
「那……少奶奶还有何需老奴伺候的吗?」常婆立於门外问道。
方氏甚急,道:「不必了,你自去好了」。
「哦……哦,是」。常婆支吾一声,顿了顿转身走了。
她走之后孟守礼大乐,温声道:「嫂嫂果然知情达意,守礼这厢谢过了」。
言罢竟突然在方氏脸上香了一口。
虽只这一口,方氏却似受了奇耻大辱一般,陡然间挣脱了他的怀抱,惶恐且
羞,连道:「你……你……你不该,哎……这……这可怎生使得」。
见她脱离掌控,孟守礼也不着急,慢悠悠转到方氏身前一面走向门口一面道
:「有何使不得的,难道嫂嫂深闺独守就不寂寞吗?」方氏气极,喝道:「你…
…你快给我出去,否则……否则……」此时孟守礼已走到门前,接道:「否
则怎样?否则你便大叫高呼不成?」说着伸手将门推开扭回身轻笑道:「叫吧,
我把门给你敞开,你尽管叫好了」。
奈何自己的处境,方氏踟蹰良久端的是未敢做声。
眼见美少妇无可奈何之状,酥胸起伏俏脸晕红,红烛之下艳艳生辉,孟守礼
知道她必不敢声张,这便有恃无恐的取了地上的託盘,反手 关起门来,迈着四方
步走回桌旁,放下东西后坐下,好整以暇的道:「嫂夫人,你看今天晚上真是良
辰美景,有着许多好吃的……」说着打开莲子羹的盖子整罐倒入口中,却不知为
何一皱眉又放了下来,紧跟着拿起酸梅汤嗅了嗅便即喝下。
方氏身处窘境不愿相对,竟是身子转过去,抱拢双肩唏嘘道:「叔叔,你现
在走了,我只当你今夜酒后无状,一切於此而止,可好?」「不好不好,当然不
好」。话音未落孟守礼竟窜了过来将方氏抱了起来,迈步向屏风后便走。
「放开,你恁的放肆,住手」。方氏用力 挣扎,然毕竟无法挣脱,竟是被他
抱着置於床上。
孟守礼合身压上,按住方氏娇躯在她脸上颈上不住亲吻,口中亵淫:「好嫂
嫂,小叔我倾慕你非止一日,今日便成全了我吧」。说话间一只手掌已按在她裹
胸之上。
方氏奋力扭动,哭叫道:「你怎敢……不可,你如此这般怎对的起你死去不
久的哥哥,他……他现在屍骨未寒……」「兄长他久病难医,正是有心无力,娶
了嫂嫂这样的好媳妇却无福消受,守礼不才愿替他尽一尽人伦之道,也好为九泉
之下的兄长圆了这一桩心愿」。孟守礼酒气上涌,心中燥灼难耐,嘴里胡言乱语,
手上更是无法 无天。
「休得无礼,且住」。方氏自是拼命 挣扎,怎奈男子借着酒劲来势甚猛,她
一个弱柳扶风的娇人怎生抵得过,辗转间手上不知敛起了什么,也顾不得细看端
详,便合着个的向男人脸面上丢去。
「唔……」孟守礼面上被一些物事丢到却不甚疼,细打量却原来是自己撒了
一床的樱桃珠。不禁无赖般笑道:「嫂嫂说哪里话来,守礼自然守礼,怎的会无
礼呢?我是送樱子的,这便喂了嫂嫂品尝」。说话间俯身用嘴含起床榻上一枚樱
桃,用齿夹着向方氏唇上送来。
方氏自不肯从,然手足难动,娇躯更抵不过他的身量。倘若此时再张口呼叫
必被其得逞,只得紧闭牙关「唔——唔——」连声。
孟守礼一下子未能得逞,害的自己吞下了那樱桃,转头再衔起一颗送来,仍
无功而返。几次三番下来,有的被他自己吞了,有的则掉落一旁,身旁俯拾可得
的樱珠已所剩无几,只得探身去取远处的。
身上重量一轻,方氏认准这时机翻身坐起,待要逃脱却见孟守礼已然撑起身
子拦在面前。无奈之下她回身自女红笸箩中抄起了一把剪刀,一面双手持着刃尖
指着孟守礼,一面挪腾身子窜到床角。却不敢或动,只是全神戒备下颤抖着言道
:「别……别过来,你再敢放肆小心……小心……」。
「小心什么?」男子并未进逼,却只是盯着少妇目不转睛的看着,双目放光
状若癡迷,却说不出的淫秽。
方氏见孟守礼的目光并未投向自己的脸上,亦未落在她手里的剪刀上,循着
这眼神这才发现,可能是刚才扭扯之故,自己的罗衫早已敞开,而可恨的是肚兜
的肩带居然也松掉了,裹胸的一角垂了下来,本就「青山遮不住」的妙乳居然有
一只跳出了包裹露出在外。
「呀」。美少妇当下里羞赧万状急不自胜,慌忙用玉臂遮住,可孟守礼显然
未肯放过这一机会,当即便要扑上。
此时以二人的距离,方氏再无法用剪刀威胁。可行之计唯有两条路,一者狠
心一下刺去,自免不了伤及叔叔性命,二者便是扔掉手里利器,放弃抵抗任由男
子轻薄。
此二者皆不是方氏所愿,其一,虽孟守礼无状多乖行迹可恶,然毕竟是酒后
昏乱,真个伤他却又不忍,况方氏未有此等经历心中实属不敢,常日里杀鸡尚且
不能,何况是人。其二,方氏自幼严守道德,对於贞洁自是看的极重,虽丈夫与
之一夜成欢便魂归西天,她独守空房偶尔也不免寂寥难耐,但那背德忘耻之事却
是想也未曾想的,更何况是叔嫂之间,这是她无论如何不能苟从的。
虽是如此,然眼前局面却是两难,眼见孟守礼扑到,方氏无可奈何心中一横,
竟是掉转刀尖横在了自己颈上,眼中簇泪盈盈,朱唇急颤,语带哽咽却甚坚定的
道:「且住,倘你再敢上前一步,我这便不活了,下到阴曹地府与你那哥哥细说
分详,看你死后如何有面目去见他」。言罢黛眉频颤,两行清泪自秀眸中滑落。
孟守礼早觊觎这小嫂嫂久已,今日凭藉酒劲趁夜静更深之际欲行好事,本就
是个急色求成之势。待窥到方氏半裸娇躯,那丰盈美肉兔脱般惹人馋涎,更兼朱
红一点恰似手中樱子晶莹无暇盈盈生辉,久耐的欲火早已中烧,虽有利刃相向却
难喝退他心中魔障。故此起初竟不顾一切向她扑去。
然此时眼见方氏刎颈相挟,再观其形貌颇为决绝不似做作,却也不敢过分进
逼。略一思量心中已有了计较,假意巧言安抚道:「嫂嫂,莫要如此,我不逼你
便是。只不过今日多吃了几杯酒行事鲁莽,还望嫂嫂担待……」说到这里突然侧
头望向窗外,呼道:「谁?」方氏看出今日孟守礼虽有几分醉意,可其势却似出
於本意,万般无奈之下为求保住清白名节只得以死相要。见他果然不敢继续紧逼,
刚刚放下一点心来。忽闻呵斥,不由得也向窗外望去,一看之下却未见有何异状。
正自纳闷,突感自己足踝被人抓住,这才知道上当。然此时身子已失去平衡,
被拉的倒於床上,剪刀也撒了手。
「美人儿,你好不知趣,叔叔我体谅你深闺寂寞特来抚慰,你却不领情。你
已是我孟家的人,又何必如此不知趣。今夜便教你尝尝做孟家媳妇的好处」。孟
守礼邪笑一声压在方氏身上,伸手便来褪她的下衣。
方氏大惊,想要哭叫却被男子捂住了嘴,此时剪刀已旁落他处,只得用一双
素手奋力拍打。但这双柔夷常日里拿的是针线纸笔,弄的是花草胭脂,怎生奈何
得了身上壮男。
须臾间孟守礼已将方氏裹裤扯破,埋首於少妇两腿之间又吻又吸,唯因她挣
紮的激烈,两腿不住扭动,一时之间尚不能直捣中宫,想见得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方氏感到男子的脸孔贴在自己小腹之上,鼻尖在她幽林深处来回摩挲,每每
碰触那圣洁玉珠之侧。这令她羞不自胜辱谩异常,想到九泉之下的夫君,想到女
儿家应守的节操,真是无地自容。若对男子之举就此放任,待后果酿成失了清白,
那可真是耻於偷生了。念及於此,她陡的奋起全力死命抵抗。
天可怜见,孟守礼欲捣黄龙,弓起身子正打算用手分开方氏玉腿。
不料想妇人借此扬起膝肘,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小腹。
「唔——」一声痛叫,孟守礼陡然间弹起,后脑便撞到了床梁,随即翻倒在
地,一手抱头一手捂着胯间疼不欲生。
方氏哪还有心思管他死活,惊弓之鸟般跪爬下床,一面整理衣衫裙裤,一面
跌跌撞撞沖向房门。
待闯出屋去,耳边响起孟守礼的言语:「好贱人,疼煞了老子,待……待我
一会要你好瞧」。
妇人知道他不久便要来寻自己,无奈之下念起丫鬟小菊,想的是既有旁人在
场,孟守礼便不敢如刚才般放肆。解了这燃眉之急,立刻去找婆母叙说分详,料
她老人家虽然看自己不上,却也不至老迈昏庸到不辨是非。
然方氏没有料到,四进院中丫鬟小菊却不在自己房中,而其他侍女她又不熟。
正自踌躇小菊突然从角门走入,原来是起夜回来。
方氏正想说明原委,突然闻到一股异味,寻觅开去,却原来是自己住的三进
院中起了大火。
火势蔓延奇快,二人未及细想便匆匆跑了出来,要寻觅旁人一同救火,可为
时已晚,最后落得个 家园被毁无所依靠的地步。次日,由衙门差役索引,这才来
到大堂之上。
方氏跪在公堂,一边轻啼一边断断续续诉说前情,言罢莺啼娇啭间道:「大
人,现在那孟守礼已经亡故,贱妾虽受了些羞辱,然毕竟抱住了自身名节,对得
起我那死去的相公。故此本不愿数说死人的不是,更不忍坏了孟府的大好名声,
怎奈……怎奈……呜呜……怎奈事实有此,至於他是如何中毒,贱妾实在不知,
倘有虚言愿受刑罚」。这一番言语听的在场之人无不唏嘘,当下便有围观一人言
道:「好个逆伦常丧天良的恶徒,真个死有余辜。可怜方氏贞操节烈……」刚说
到这里突觉自己臀股之间有异,扭身对后面一人怒道:「喂,你莫不是野猫发春
啊,作甚顶我?」。
那人面有惭色,尴尬笑道:「对不住,时才这美娇娘所言虽感人至深,然个
中情节实在令人难忍,这不……这不……呵呵」。骆知县静静听完,也徐徐歎了
一口气,温声道:「孟方氏,如你所言属实,自可脱去干系,本县更要为你拟表
上报朝廷,立起那贞节牌坊歌汝德行,且供人瞻仰效法……」。
不料想大老爷话音未落,突有一人大声叫道:「好你个贱婢,竟敢恶语中伤
我家 公子!尔淫荡下贱,所做的污秽之事以为当真没人知道吗?我今日便要当着
骆青天和众乡里的面将你伤风败俗的淫行公诸於世,也好为我孟府讨还清白」。
预知后事且待下回。
第二回 疑云丛生。
上回说到方氏诉出当夜情由,谓孟守礼欲行非礼,危难之际方氏以死相要保
的清白。当是时,堂上一人大喝,言方氏颠倒黑白无中生有,另指其自身行为不
捡,品行低下。
此人一番言语出口,惹得众人寻声瞩目观瞧,眼见说话之人竟是跪於堂角的
孟府管家孟安。此时孟安满面怒容神情激愤,往日里的谦和神情一扫而光,换来
一副义愤填膺脸面,正自用一双眼睛狠狠盯在方氏身上。
方氏本满心委屈哭诉衷肠,突闻有人昂言,指的居然是她有不德行径且言语
凿凿,不免一脸淒苦,哀声道:「安叔你有何话讲,难道昨夜之事你曾看见且与
妾身所言不符吗?莫不要信口胡说坏我名声,妾身此时除了一副名声再无其他,
你怎忍心」。有此一节骆知县也颇感意外,然见孟安行色似并非空穴来风,忙道
:「孟安你有何话不妨讲於当面,倘若所言是实本县定为你家主人正名,且绝不
放过妖言惑众之小人」。
「是」。孟安顿首为礼,跪行几步来至方氏身侧,对其瞪视良久这才扭回头
恭敬言道:「大老爷容禀,此女刚才所言小人虽未曾亲见,然这所谓的大少奶奶
之言行,小人却不敢苟同」。「你且说来」。骆文斌朗声言道。
闻听此言,孟安徐徐讲述了一段发生在孟府的秘事。
孟善人名唤承恩乃孟子嫡系子孙,故此每逢四月初二亚圣诞辰,彼家宗族之
人便须不远千里赶到山东沂水县族祠祭拜。去年此时孟善人自京城前去,回来后
便举家迁往这澄水县居住,结果未及年关便撒手人寰,今年则由孟老夫人亲往。
原本老夫人应携孟氏子嗣同往,然长子守义已亡,而次子守礼又是个不收敛
之人,况且偌大家院也不能无人照料,故此只得由仆役和总管陪同只身前去。
这一路劳顿自不必说,老夫人自沂水县赶回家中已是五月初了。
然平心而论孟老太对於次子守礼并不放心,因此到了家中顾不上舟车劳顿进
的院中直取二进,便去寻那不肖的儿子。
「守礼,我儿」。老夫人来至孟守礼门前呼唤道。
然屋中并无人应声,却好似听到些许异样怪响。孟老太见大门虚掩,便轻轻
推开步入屋内。孟安这一路一直陪在她身边鞍前马后的侍奉,此时也未多想便随
后进屋。
「嗯……给我……快些给我……难熬的紧……」隔着一扇屏风,那怪声更加
清晰可闻,居然是一女子娇怯怯的呻吟,听入耳中说不出的淫秽。
难不成守礼趁为娘不在,於家中做起了风流勾当?老夫人心中想着快步向内
堂步去,岂料转过屏风,待儿子床榻出现在她面前之时,眼前情形却将这久历沧
桑的花甲老妪惊得呆立当场。
但见得一妙龄女子正卧於儿子榻上,上身衣衫尽去,一对丰挺曼妙的酥胸来
回荡漾,下身仅存一条裹裤,修长美腿尽皆暴露在外。这女子周身几近赤裸,尚
且不知羞耻的摆胸扭臀,在床榻上扭动蜷曲,宛如一条勾人魂魄的蛇蠍。
孟老夫人吃惊非小,然定睛观瞧待认出此人形貌之后,却是怒不可遏。原来
此女并非旁人,竟是自己刚刚过门不足一季的大儿媳妇孟方氏为谁。
方氏此时两靥晕红双眼迷离,吃力的扭回头,明明已看到婆母和管家站在床
前却未有任何惊恐,甚至连最基本的遮掩也似懒得去做,竟是仍旁若无人般娇喘
呓语:「守礼,好叔叔……你在哪? 奴家…… 奴家不堪忍受了,快来……快来…
…给了 奴家吧」。「这……这这……」孟安也似呆若木鸡般怔在那里,身为下人
面对如此情景,叫他怎好多言。
孟老夫人毕竟年长经过风雨,虽然惊怒已极却未失了分寸。四下寻找,见这
屋内方寸之地未见自己儿子身影,扭头对孟安言道:「你去寻二少爷回来,快」。
孟安知道以他身份实不该在此多作逗留,闻言应了一声立刻快步去了。出得
门来未行几步却见孟守礼 闲庭信步般自院口行来,手中拖着个半掌宽的小木匣。
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施礼道:「二少爷……」孟守礼见他到来一怔,忙问道:「
怎的你回来了,母亲大人可安好,现在何处?」。
孟安言道:「现在少爷房中……」。
「哦」。孟守礼支应一声这就前去。
「二少爷……」孟安一把拉住他的袍袖,续道:「二少爷自去便了,然……
然……」。
孟守礼见他神情闪烁似欲言又止,颇为纳闷,问道:「安叔你这是怎么了,
何故如此吞吞吐吐?」。
其实孟安见了屋中方氏,本疑二 公子与其有不可告人之事,此时见他神色泰
然也有些拿捏不准了,只得言道:「少爷您可知大少奶奶在您房中?现下里……
现下里……哎,我等不便多言,您自去便知」。「怎的嫂嫂会在我房里?」孟守
礼稍一迟疑,见孟安神色知他只得言尽於此,也不追问,将手中匣子揣入怀中快
步去了。
迈步进屋转过屏风,孟守礼先看到自己母亲竖立床边,紧跟着便见嫂嫂居然
赤身裸体伏於自己榻上,登时一惊,立刻斜身侧头避过了这难堪景象,这才唤道
:「母亲大人……」。
「礼儿,这是何故?」孟老太冷声问道。
孟守礼见母亲面罩寒霜身子颤动,往日里慈祥温和之色荡然无存,知道她眼
见此景,定疑心到自己身上,忙道:「孩儿不知!孩儿刚从外面回来,尚未更衣
……」。
「你当真不知?」孟老夫人冷峻异常,怒喝问道。
便在此时方氏似听到孟守礼的声音,突地一改方才骨酥肉软的模样,竟是自
踏上腾身跳下,直奔他扑来,口中浪荡的娇唤:「守礼,是你来了,我的好叔叔
……你终於来了,想煞 奴家了,今日见不到你 奴家怎生活得」。
孟守礼为了避嫌本是侧身相对,对方氏之动向不甚了了,这便给她扑个正着,
竟是被其合身抱住。连忙一边拉扯挣脱一边急道:「嫂嫂,嫂嫂不可,你这是做
什么,怎的如此……」「你怎的如此下贱」。他未尽之言恰被老夫人续上。眼见
儿媳这般目无伦常不知廉耻,孟老太再无法忍受,一面喝骂一面伸手过来拉扯方
氏胳膊。
岂料方氏似色欲迷障,宛如发情雌虎,见有人欲阻止她 寻欢交好,竟是看也
不看,奋力甩脱了老夫人的臂膀。
「啊」。孟老太年迈,经长途劳顿本就体弱,加之急火攻心更是气虚,这一
个没站稳便一跤跌了出去摔在地上。
「母亲」。眼见老母跌倒,孟守礼大惊,再顾不得分寸,狠狠一把揪住方氏
赤裸的手臂,用力将之甩到一边,奔来查看孟老夫人境况。
只见老人家委顿於地口眼歪斜手足抖动,显见跌的甚重。
「母亲母亲」。孟守礼忙行捶打舒络,好半天才使之舒缓了这口气来。
「呃——咳咳……」老太太气的身子栗抖,颤巍巍言道:「家门不幸家门不
幸啊,出此逆事招来这个伤风败俗的女人坏我家门,叫我怎么对得起你九泉之下
的父亲啊!守礼啊,你定要洁身自好,决不可背着为娘干出乱伦常的事情来啊」。
孟守礼双眼含泪,急即应道:「母亲放心,孩儿清白之身绝不能与之苟合…
…」。
刚说到这,方氏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又从地上爬起,却是对被自己重伤的婆
母熟视无睹,反而自后面合身抱住了二叔,癡迷的娇声道:「好叔叔,莫要如此
对我,你要 奴家怎的,都依你,这便给了 奴家吧,如何?」。
孟守礼对母亲正值关切,更不愿再听取这些下流言语,当下把心一横,突地
扭回身一个耳光重重击在方氏那粉嘟嘟的面颊上,骂道:
「嫂嫂你清醒了吧,莫不是发了花癡不成」。
眼见女子被他一记打翻跌入床榻,立刻卷起被子将她赤裸娇躯裹上,对外面
喊道:「安叔,你快些来」。
孟安本在门外候着,听到召唤立刻进内,不敢去瞧少奶奶的羞人样子,立於
屏风前应道:「二少爷有什么吩咐?」「大少奶奶失心疯了,今日之事乃是她发
病所致,你快快进来,我有事要你去做」。孟守礼言罢,待他入内使其唤来丫鬟
小菊,将用被裹着的方氏送回其寝房,命人将之看管起来,并严令今日之事绝不
可外传,自己则急切切背了母亲去她房中,找郎中诊治。却不料老夫人这一病,
体弱内虚加之气急攻心,竟是不起,终於在昨日未能逃过灭顶灾祸。
孟安在堂上慷慨言辞激愤不已,说到这里更怒不可遏,大声喝道:「当日小
人在房外心中焦急,曾暗地里捅破窗櫺纸向内中张望,此间情景实不足与外人道。
说什么我家二少爷趁夜去的你房里欲行非礼,简直一派胡言。若不是 公子他守正
无邪,怕是早在数月之前便给你这荡妇惑的失了节操。你如此贪淫忘耻,怎需我
家 公子勾引?」这一番言语和方才方氏之词大相径庭,立刻弄得四下里议论纷纷,
有的说:「怪了,一个说小叔子逼奸不成,一个说嫂子存心勾搭,这到底是何道
理?」。
还有的道:「倘真如他所说,这方氏可真是恬不知耻到了极点,「人尽可夫」
四字拿来形容她怕是再贴切不过了」。更有人摇头歎道:「这可真叫人嘴两张皮
做事两不知,任他去说都不知道该信谁了」。
最是难以按耐的要数堂上方氏,孟安言语之时她便多次想要说话,怎奈未有
机会,此时再也忍耐不得,哭着诉道:「安叔,孟安!往日里妾身也不曾亏待了
你,今日何以如此对我?这满嘴的信口雌黄是何人传授,莫不是你於那死去的孟
守礼沆瀣一气,来与我为难?」言罢扭回头俯身以头抢地,对着堂上骆文斌急道
:「大老爷英明,此人所说绝非实情,想我一妇人虽不曾饱读诗书通晓大义,然
何谓三从四德何谓妇道规矩,尚且是懂的,怎会主动与叔叔私通。退的一万步,
便是贱妾心存不苟邪念,然如他之说这般下贱且毫无忌惮,到似是个癡颠之人,
怎会是事实?」。
「哼,你也知此等行迹下贱么,知道便不要做就是了」。孟安冷眼反唇道,
用手点指方氏对知县言道:「大人,我家老安人皆是被其所害,以致卧床不起命
丧昨夜。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倘有半字虚伪,愿被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骆知县听的这番言语也颇为踌躇,眼见孟安慷慨义愤方氏委屈万状,且个人
所说均有些道理,真也不知孰是孰非,眼见非只众百姓议论声汹涌,便是堂上两
侧之差役也自开始交头接耳,偌大公堂杂乱异常,不由得拿起 惊堂木重重拍下,
朗声道:「堂上堂下务须安静,有再喧哗者以嚣闹公堂论处,杖责伺候」。
方氏本欲再进言,闻听到此只得偃声息语,垂下头暗暗哭泣。
眼见堂上恢复整肃,知县这才说道:「孟安,时方才你所说之事,其间诸人
现今已不在人世,本官无从考证,唯丫鬟小菊尚在……」言及於此扭头对一旁跪
着的侍女问道:「小菊,孟管家所言是否属实,那日你与之一同将赤裸之孟方氏
自孟守礼屋中抬回,果有此事呼?」一言出口,方氏及孟安均将目光投向一侧的
女婢。
小菊侧头望望方氏又望望管家,状若为难,须臾才道:「奴……奴婢不知,
昨夜大火死了恁 多人,奴婢吓坏了,往昔之事一时……一时想不起来」。
本待此女一旁佐证便可辨清孰真孰伪,不料想她却借昨晚之事推诿想要置身
事外,这可难坏了堂上老爷和在场诸人。
此时那孔师爷凑到知县身侧,指着堂下三人言道:「大人,似此等刁民口若
悬河,没的扰乱了公堂,我看不如动刑吧,二十大板下来不怕他们不如实招认」。
「呵呵……」骆知县轻笑一声抬眼向他观去,撚髯问道:「你要打谁?」。
孔方舟登时语塞,不错,堂下三人各执一词且相互矛盾,做判之人无从偏薄,
又哪里动得了刑,倘若打了该打之人也就罢了,若是错罚了好人,岂不令造谣之
人暗自偷笑,更会扰乱视听将事情搅浑。且今日升堂本是公开,外面百姓俱在,
倘闹出冤屈传将出去对知县声名更是有损。辗转半晌无计可施,孔师爷只得悻悻
归座。
值此时刻堂下却发生了些许变故,方氏恐是心中委屈,眼见孟安强言不敢与
之争辩,转头对丫鬟问道:「小菊啊小菊,你我往日里形同姐妹。你摸着良心想
想妾身对你如何?你往昔均跟随在我身边,似这等事你怎会想不起的?还望你平
心而论为我正名啊」。小菊自知刚才的理由过於牵强,本就不愿别人再提及此事,
盼着止此蒙混过关,怎奈方氏言语逼来,令她好生为难,哑口无言之下不免恼羞
成怒,也顾不得主仆尊卑,竟是直言道:「想不起就是想不起了,平日里你我也
不是十二个时辰都未分开,你暗地里做过什么只有你最清楚,旁人为何偏要给你
证实啊」。
「你……你你……」这番话更气的方氏颤抖,显见得小菊本欲置身事外,此
时却要倒向孟安,暗示在场诸人她方氏确有暗相授受的秘密。当下不禁羞急,怒
气上涌恨道:「小菊,休说他人不是,你自己暗地里的所作所为也非无人知晓吧」。
「你……你敢说」。小菊突地语塞。
形局变化尽在知县眼中,闻听这小菊也有隐秘,立刻挥手打断了她的争辩,
对方氏言道:「孟方氏,堂上说话须来不得半点虚妄,小菊有何事为你知悉,不
得隐瞒」。
「大老爷,贱妾所言绝非虚妄,今有一言禀告,还望老爷明察」。方氏见小
菊怒目以对方显踟蹰,然知县有问自不能规避,且俯身一礼正言启奏。
骆文斌本待方氏开口,闻言命道:「讲来,本官为你做主」。「是」。方氏
得知县壮其行色,这才姗姗说出一段话来。
四月之初,正是的大好季节,往年中时逢此季方小姐便可得半日清
闲,与村中姐妹一起踏青野游,好不快乐。然今年却有所 不同,不但旧时姑娘已
成孟家媳妇,且自过门之日便即守寡。婆母不赏颜色,本就是一入豪门深似海,
值下里孟家上下更似把她做了煞星瘟神绕道而行,落得个说话之人也没有的地步,
故虽有那满园大好景致却无心赏看。
这一日方氏困坐家中聊赖非常,想起婆母出门应有两个月才能回来,此间且
过了不足一月,真想借此机会找人言语一番倾诉心中苦闷,然家中能与自己说话
之人恐唯丫鬟小菊而已,这便出门行去。
行至四进院中,找到角落里小菊的居所刚要叩门,无意间方氏却听到屋内似
有人说话,不由得好奇顿起侧耳倾听。
单听一人道:「好可人儿,你这细皮嫩肉生的真美,叫人怎也亲不够!为何
这腿根内侧还有一朵梅花呢,是纹绣么,怎的纹在了这里?」这说话之人竟是个
男子,且年及弱冠。
「那……那是胎记!少爷你坏死了,居然要看人家那里,使不得……」此人
声音方氏倒是熟悉,正是朝夕与共的丫鬟小菊。
听到这里方氏一惊,莫不是小菊和二叔在房里?虽她入门不久,和孟守礼又
仅只几面,话也没说的三两句,然满院之内能被称作少爷的除此一人焉有其他?
「有何使不得的?你既是我的人,当须叫本少爷查验清楚,否则待日后做了
孟家的二少奶奶再发现身有瑕疵,岂不为时已晚」。男子笑吟吟的道,语气中浪
荡非常。
「哎呀,休要如此,这青天白日 公子也不怕给人看到」。小菊大窘,然听到
「二少奶奶」几字又似乎暗自窃喜,声音羞涩中带着欢悦:「好少爷,人家便是
你的人了,日后如何对待人家只看少爷有没有良心了」。
「看到便若何?母亲已不在家中,谁人管我」。男子笑道:「良心么,本少
爷这便证明给你看」。
果是叔叔,方氏听到这里便知一二,定是二叔与自己的婢女小菊私会於房中,
此时如胶似漆间情话绵绵。心想婆母在时二叔言行甚为规矩,未料想婆母一走他
即来找下人廝混,可见知人知面却难知心,此人品行欠佳今后还是离远一点为好。
刚要离开,却听屋中传来一阵呻吟:「嗯……坏…… 公子住手,哦……不不
……是住口,那里……那里……使不得……」方氏孀居数月尝尽寂寞,闻听此等
声音当猜得到屋内二人又行龌龊,虽心存鄙视可也不由得生起杂念,一时之间竟
未便走。
小菊淫叫半晌,且听孟守礼言道:「好个娇俏美人,你那里香甜的紧甘美无
伦,少爷我当得是爱不够它呢」。
丫鬟呻吟稍止娇喘却盈,呼哧哧的嗔道:「少爷真是坏蛋,好生不知乾净,
那里何等污秽岂是口鼻所能触碰的,偏偏你还用舌头……」岂知男子甚为不以为
意,言道:「不然不然,之所谓「秀色可餐」,女子身体乃是男人美味,尽皆应
用口舌品尝。我的可人儿,你这私处汁水甚丰,实乃各种极品,少不得今后本少
爷要多多光临呢」。此番言语实在淫腻,虽方氏之纯洁不下处子,却也能明晰个
中真谛,当下里只听得她心如鹿撞两靥生辉,脸上犹若火烧,双眼金星顿起,忙
手扶廊杆这才站得稳妥。
「不来……少爷若是如此下作,尽去找别人好了, 奴家与你这般已是轻贱了,
怎可醃臜到此地步」。屋内轻响,似小菊将男子推在了一边。
「旁的人怎有福分做少奶奶?只我的小菊有此轻贱的机会」。男子似执意要
做那不堪入目的勾当,言语间均在诱惑。
门外方氏想起那晚洞房,夫君竟也是用舌尖点开自己玉门关的,当时那番情
景实难与外人道,忆起个中滋味登时令她娇躯为之一颤,密处颇不自在。
「嗯……这……少爷你的舌头好厉害,似有灵性一般……往……往人家里面
钻啊」。小菊的言语愈发放荡,显已许可了男子的淫行,料想是「少奶奶」三字
作用匪浅吧。
方氏再听不下去,忍着难以言喻的滋味,并拢腿根小步向外就走,不料想转
角处正遇上一人,却是常婆。
小菊所住正是这排寝房的把角一间,转角侧是房间的后窗。此时常婆正矮身
抚窗,料想是偷偷刺破了窗櫺纸在向内窥看。闻得脚步声她猛一侧脸,正和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