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九点,付婧驱车前往柯朗家中,却发现无人。
在度联系,手机依旧处于无人接听之中。
前往公司,却被告知早已下班。
猛然,付婧意识到事态不对,拿着手机站在公司楼下,望着眼前交织的车流,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顷刻之间,她抬步转身,疾步奔向楼上,马丁靴踩在地上哒哒作响。
疾驰的脚步未曾停下。
“欧阳,”进公司顶层,她猛地伸手推开办公室大门。
“怎么了?”被唤欧阳的人见她如此焦急,急忙站起身。
“柯朗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她问,眉眼中的猜疑与防范混成一体。
欧阳想了想,片刻,缓缓摇了摇头,告知:“没有。”
“确定?”付婧拧眉询问。
“确定,”欧阳告知。
“怎么了?”
“你打他电话试试,”付婧望着欧阳,示意他拿出手机拨电话。
欧阳当着她的面拿出手机给柯朗拨了通电话,却无人接听。
“别离开公司,等我电话,,”言罢,她转身,再度奔了出去。
给宋思慎去了通电话,此时、即便她在首都人脉千千万,可能联系的也只有一个宋思慎、
事关姜慕晚在c市之事,她不能轻易联系任何人。
说句愁,不为过。
这方,拨通宋思慎电话,对方许是正下戏,吵吵嚷嚷的声响传来,让付婧本就上脑的情绪更是往上蹭蹭蹭的冲上来。
“宋思慎。”她怒火冲天,吼了一嗓子。
“马上,”在粉丝的尖叫声中,他艰难的往保姆车上挤去。
2008年十一月初,付婧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她此时有千万种本事,可没有人脉关系的支撑,也发挥不出来。
一个宋思慎,远是不够的。
首都此地,多的是风雨交加之声,一句话不谨慎,都有可能召来杀身之祸。
更何况宋家如此门庭,更得万分小心谨慎。
车内,付婧心中隐有不安,但这不安,尚未告知姜慕晚。
这日,首都微雨朦胧,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细雨纷纷的天,将高楼大厦都穿上了一层薄纱。
这层薄纱,拢住了太多东西。
“你怎么了?”那侧,宋思慎的嗓音传来,坐在车内的人才猛然回神。
付婧抬手抹了把脸:“找个人。”
“谁?”
“柯朗,”她道。
“你把照片发给我,车牌号要是知道也给我。”
这日晚间,凤凰台的包厢里近乎悠悠通宵的架势,临近十二点,街道不再繁忙。
可凤凰台才将将推上高潮。
牌桌上,姜慕晚逐渐找回主场,与顾江年的追逐也逐渐白热化。
萧言礼依旧是缓和场子的一位,也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姜慕晚与顾江年二人才不至于在牌桌上打起来。
十二点二十三分,姜慕晚甩出一张幺鸡,被顾江年碰走,见此,姜慕晚笑意悠悠望了人一眼:“我瞧着顾董挺喜欢幺鸡的。”
说着,姜慕晚清冷的眸子睨了眼桌面上的牌。
那一眼,别具深意。
“姜副总上辈子大概是菩萨转世,缺什么来什么。”
顾江年笑吟吟的回了这么一句,笑意如古井般不见底。
言下之意大概就是,我想不要这个幺鸡都难,若是不要岂不是白费了姜副总的一番好意?
“若说菩萨,谁都不及顾董不是?”洗牌之际,她伸手端起一旁的水杯,欲要喝口水润润嗓子,不曾想未曾看见服务生在加水,伸出去的手落在了热水源头之下。
烫的她一激灵,一声尖叫声瞬间从包厢里炸开。
哐当,随之而来的是椅子的倒地声,众人望去,只见坐在她身边的季言庭眼疾手快的将姜慕晚拉了起来。
且冷着脸怒瞪了一眼服务生:“眼瞎了?”
说完,牵着姜慕晚的手直接进了包厢内的卫生间,置于水龙头之下。
那关心之意,无须言明,不瞎、都能瞧出了一二分来。
牌桌上,站起来的顾江年望着季言庭与姜慕晚的背影又缓缓的坐下去,旁人瞧不见,但萧言礼瞧见了,那落在桌面上的手,可谓是青筋直爆。
季言庭与姜慕晚走的越近,他便越是怒火中烧。
即便不动声色,那蕴在胸腔里的怒火也一分不少。
二人同时起身,但季言庭胜在离姜慕晚近。
卫生间内,温软的关心声流淌出来,顾江年着一身白衬衫靠在椅背上,面上不动声色,可落在麻将桌上的手寸寸压紧,起先,是指尖泛白。
而后、是青筋直爆。
那隐忍之意,从周身散发开来。
萧言礼看着,抿了抿唇,抬手,掩唇咳嗽了声,二人视线在空中碰撞。
似提醒他克制。
伸手,抽了根烟出来,递给他,后者伸手接烟之际,周身的冷厉之气,才逐渐消散半分。
“季家跟姜家当真是要好事将近?”包厢内,有低低的询问声传来。
萧言礼闻言,视线越过顾江年落在问这个问题的女孩子身上,温声告知:“未成定局,莫要瞎转,顾忌一下女孩子的声誉。”
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语让人闭了嘴。
就此间隙,水流声已停。
包厢门拉开之际,顾江年伸手将身旁的烟灰缸拿起来搁在桌面上,点了点烟灰。
那漫不经心的姿态叫萧言礼看着都有些心颤。
季言庭牵着姜慕晚出来,面色不佳,站在麻将桌旁,话语隐忍着几分不悦:“我看也差不多了,今日就到此?”
这声询问,应当是无人会开口拒绝的,毕竟事发突然,毕竟姜慕晚被烫伤了。
季言庭这句话看似是询问众人,实则目光却落在了顾江年身上。
一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在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顾江年侧眸望去,视线落在季言庭身上,不咸不淡的道了句:“可行。”
而后,视线流转,落在姜慕晚脸面,话语间带着几分关心之意:“姜副总去医院看看,免得烫伤。”
言语这句话时,顾江年视线缓缓移至二人相握的掌心上。
霎时,姜慕晚只觉得,顾江年的视线,比开水还厉害许多。
开水烫伤只烫表皮。
顾江年的视线能戳到你的心窝子里去。
那滚烫的视线跟将从火炉里捞出来的烙铁似的。
仅是那么一眼,姜慕晚与季言庭交握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有几分要松开之意。
可好巧不巧,正是因为她这么一动,季言庭握着她的手不动声色的紧了紧。
“多谢顾董关心,”季言庭微微颔首,算是领了顾江年的关心之意。
若是在旁人眼里这句话是无大意的。
可这话,在顾江年眼里,就是宣布主权。
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姜慕晚是他的人。
谋了姜慕晚许久的人猛一听这话,脑子嗡嗡作响。
落在膝盖上的指尖缓缓拢在一起,不轻不慢的磋磨着,眼眸中,笑意渐深。
夹在另一只手上的烟冒着袅袅青烟,在这静默的包厢里,成了唯一的动态。
良久,这人不轻不重恩了声,算是回应。
且这声恩,颇为敷衍。
这日,顾江年夹着烟,望着季言庭与姜慕晚二人离去,且目光一直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凌晨一点二十五分,姜慕晚将走到停车场,电话响起。
见是付婧,伸手接起。
正欲询问,那侧,吵杂的声响中,传来一声急促的话语:“出事了。”
前行的姜慕晚脚步猛的一顿,在这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她默了两秒,才道:“别急,慢慢说。”
“柯朗在地下赌场赌博,将新加坡的那笔资金全都赔进去了。”
此时,你若问2008年从伊始到现在姜慕晚听过最大的噩耗是什么。
那一定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财务经理将她给坑了。
杨珊的算计,姜临的偏心都不足以让她心颤半分。
可这日,付婧这一声出事了,让她心头都动荡了。
千防万防,没想到后背被人捅了一刀。
此时的姜慕晚,站在凤凰台的停车场内,拿着手机,步伐稍有些虚。
似是不信,她再问:“你在说一遍。”
付婧狠狠的吸了口气,正欲开口,发现自己说不出半句话,她深知这笔钱对姜慕晚的重要性,她将一切都堵进去了。
华众,临县,她挖的所有坑都等着这笔钱去填补。
可此时,这笔钱,被柯朗全都拱手送给了别人。
付婧此时的心情,不比姜慕晚差半分。
身旁,宋思慎见她张嘴许久,未有言语出来,伸手拿过手机,沉稳有力开腔:“柯朗在地下赌场输了九个亿,钱没了,人被带走了。”
话语落地,姜慕晚手中的包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惹得一旁的季言庭侧眸望向她,侧眸,入眼的是姜慕晚失魂落魄的容颜以及不可置信的表情。
“何时的事?”片刻,她嗓音微抖询问。
“两个小时之前,”那侧,宋思慎告知。
“为何现在才告知我?”怒吼声在静寂的停车场里产生了回响。
耳边一声声的炸开。
姜慕晚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扶着车身,以防自己站不稳。
十一月初,离深秋明明尚且还差一步之遥,可此时的姜慕晚,只觉自己身处隆冬之中。
寒风从身旁吹到了她的心底。
冻住了她的周身。
“我们给你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一直不在服务区。”
两个小时以前,她们开始联系姜慕晚,可是一直联系未果。
付婧急的团团转之余,又不敢随意去找人联系她,以免招来有心之人的目光。
她们在首都也不好过,付婧在地下赌场找到柯朗时,几近陷入癫狂,彼时,柯朗正堵得两眼发光,以为自己能回本。
付婧冲上去撕扯人时,他尚且处在蒙圈之中。
一时间,赌场内陷入了混乱。
此处,宋思慎是知晓的,首都最大的场子,背后若是无人,也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独善其身。
这背后的人,她们惹不起。
也不敢轻易招惹。
不在服务区?
姜慕晚拿下手机看了眼。满格信号,怎会不再服务区?
可此时,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
“等我过来。”
姜慕晚伸手,从季言庭手中接过包,而后疾步往自己车旁而去。
季言庭见此,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她,擒住她的臂弯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点小事,今日就到此吧!多谢季先生,”言罢,她伸手抚开季言庭的掌心。
从包里掏出钥匙,按开车,顷刻之间,扬长而去。
不远处,车内,顾江年看着眼前一幕。
罗毕坐在驾驶座上,直至姜慕晚的车子消失在停车场的拐角处,才开口问道:“要追去吗?先生。”
后座,顾江年双手交叠落在膝盖上,双手的大拇指落在一起缓缓搓了搓,话语冷冷淡淡:“不用。”
罗毕闻言,启动车子,行至季言庭身旁时,车内,顾江年微勾了勾唇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睨了他一眼。
似讥讽,似不屑。
停车场内,季言庭望着顾江年的黑色林肯扬长而去,那五个六的车牌,在c市,何其打眼?
细雨朦胧,姜慕晚驱车行驶在首都街头,等红绿灯间隙查了下航班,已错过最后一班。
此时、即便她开车去机场也是扑空。
归家,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凌晨两点的街头,无行人,亦无多少车辆。
姜慕晚一脚刹车下去,将车停在马路边,伸手抽了根烟出来,拢手点燃,车内,暖气流淌。
望着眼前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她似是有些分不清眼前环境到底是真是假。
是虚是实。
她多么希望,付婧刚刚那通电话是假的,可越是冷静便越是清醒,越是清醒,便越能知晓,刚刚那通电话,切切实实的存在。
年初回c市,她千防万防,防着被姜家人弄死。
却不成想,伤自己最深的,不是姜家人,而是那个自己一路扶起来的财务经理。
姜慕晚怎也想不到,会是如此。
华众未曾收复,若死在了自己人手上,她该是何等的不甘心?
数年谋划,一朝落空,且还是被信任之人背后捅了刀子。
她即便是死都不甘心。
若不弄死姜家那群踩狼虎豹她怎甘心去死?
怎甘心?
怎甘心啊?
08年秋,姜慕晚坐在c市的街头,望着眼前的霓虹灯,红了眼,雾气笼罩之间,高楼大厦的光亮逐渐变的刺眼,片刻,她靠在座椅上,缓缓抬头,欲要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去,却不成想,更加汹涌了些。
无声的泪水从眼眶中落下来,划过面庞,落在衣衫上消失不见。
她闭眸,脑海中回响的都是年少时老太太的残酷言语。
【姜家的根都要断在你这里了】
【你怎么不去死?】
【你去死了我姜家就有后了】
【你就是个赔钱货】
那些话语,即便过了十几年,她依旧记忆犹新。
年少时被强行灌输的思想,她要花多久,才能擦掉?
华众没到手,姜家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她怎舍得去死?
怎舍得?
同样是在街头,一辆黑色的林肯停在不远处,顾江年望着停在路边的奔驰轿车,望着那敞开的车窗里飘出袅袅烟雾。
相比于姜慕晚,此时的顾江年,心头及其平静。
这股子平静来源于势在必得,也来源于一切已成定数。
铺网数月,收网在即。
顾江年此时的心情,如同在海上遇到狂风暴雨的渔夫,知晓曙光即将来临,是以,他并不慌张。
夜间,顾江年告知徐放,付婧联系不上姜慕晚。
她当真未曾联系上。
两个小时,能干太多太多的事。
凌晨一过,一切皆成定局。
这夜、姜慕晚坐在凌晨的街头抽了数包烟,一直到清晨,曙光渐起。
她才驱车,前往机场。
彻夜未眠,未有睡意。
反倒是脑子越发的清醒。
次日,她乘坐首发航班前往首都,飞机上,面色苍白的靠在座椅上,望着天边云卷云舒,她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情,更多的是想跳下去一了了之的冲动。
可她不行,姜家人未除。
华众未曾到手,她不甘心。
倘若此事是有人在背后为非作歹,说什么,她也要拉这人一起下地狱。
不给对方半分好过的机会。
十一月初,首都比c市更冷,姜慕晚一下飞机就狠狠打了个寒颤。
整个人都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