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此时的县衙后堂之中,县令孙昭早已听到了外面的鼓声。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但他却没有立时升堂,反而盘膝坐在一张锦毯上,他动作悠闲的煮着一壶香茶,对于外面的击鼓之声充耳不闻。
红泥小火炉,江南新茶砖,水汽袅袅之间,孙昭面色平静,他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仿佛全部身心全都放在了煮茶上。
在他旁边的一张锦毯上,县丞刘云同样盘膝而坐,此人同样面色平静,似乎只等着品尝孙昭的煮茶。
孟子有云,居移气,养移体,自古儒家做官之道,讲究蕴养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静气,他俩对于外面的鼓声故意充耳不闻,倒是颇有几分儒家官员推崇的沉稳。
但是沉稳归沉稳,任何事情不可做的太过,既然外面有人击鼓鸣冤,身为县衙官员必须升堂,倘若拖延太久,反而会失了官员的气度。
所以当一壶茶刚刚煮好的时候,孙昭忽然缓缓吐出一口热气,悠悠然道:“赴任月余以来,今日首次有人告状。”
旁边刘云盘膝而坐,同样悠悠开口道:“首次有人告状,告的却是孙家。”
孙昭点了点头,突然笑道:“既然有人告状,按理应该升堂。”
刘云仍旧盘膝而坐,压根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再次帮他补充一句,慢条斯理道:“但是我们是官,告状之人是民,就算必须升堂,也得官家开口,什么时候升堂,什么时候接卷,我们是官,我们说了算……”
孙昭抚掌而赞,道:“那就再压一压,磨去泥腿子的心气。”
刘云点头,发笑,仿佛悠然自得,再次慢条斯理的道:“此乃为官之道,官威理应如此。哪怕外面喊冤之鼓如雷,为官者也要压一压告状者的心气。”
两人一唱一和之间,看似说的都是道理,实则两人全都心知肚明,他们的压一压乃是刻意而为。
原因很简单,外面要告的是孙家。
而孙家,是孙昭的家族。
自古世家之人当官,先保家才会保国,孙昭既然执掌密云县衙,岂能连自己的家族都不保。
遇事不问对错,先保自家三分,当官若是不能如此,世家何必去争官权。
至于刘云,同样也得帮着孙氏。
原因很简单,他也是世家,虽然家族实力尚未入品,但是已经不再小门小户,富贵传承三代,渐渐养出贵气,今后的努力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早早晋升成为下品世家。
从此以后家世高贵,岂能和泥腿子同流?
所以两人才会不谋而合,故意待在县衙后堂煮茶为乐,你们不是吵吵嚷嚷着要告状吗?先让你们这些泥腿子在外面苦苦的等。
等到你们磨光了脾气,等到你们磨掉了心气,到时候我们才会升堂,各种官场手段施展一番。
所谓官官相护,此事自古皆同,哪怕是县衙里有着不同的声音,想必那几位也会给个面子,无论是县尉和主薄,又或是司法佐和典狱,谁会因为一群泥腿子得罪同僚,大家肯定会选择出言袒护。
所以外面这群顾家村的泥腿子前来告状,必然会是鼓起勇气前来但却满腹惊颤而去。
官者,两个口也,哪怕泥腿子们真的占了道理,进了衙门也能让他们乖乖的就范。
天下世家争夺官权,争的可不就是这些东西么。
可惜两人打算的虽好,却不知道外面来的压根不是民,他俩之所以会判断失误,完全是因为兵卒们嘶吼之时自称顾家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