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原夫人神色呆滞地自言自语:
“如果真是这样,健一他怎么不把这些事告诉我?!”
“因为你就没向健一先生问过吧?”
林新一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他来说,没有去医院当面看望你,可能只是在漫长痛苦中经历的一件小事。”
“而健一先生恐怕也想不到,自己在父亲胁迫下的一次缺席,竟然会成为让母亲由爱转恨的导火索。”
是的,这只是引爆悲剧的导火索而已。
真正的悲剧,早就在这漫长的苦痛中酝酿成形了。
因为在这个家里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松原夫人开始渐渐地对这个懦弱无能、没有出息、不能帮她分担痛苦的义子产生憎恨。
这个24岁还赚不到钱,没稳定工作,和他那个废物父亲一样,给松原夫人带去巨大负担的孩子...
光是活着,就是一种错。
“而那位可怜的健一先生,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被母亲这样憎恨着。”
“当然,他后来一定知道了。”
林新一稍稍一顿,目光深沉地看向松原夫人:
“松原夫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在昨晚给死者下安眠药的时候,你是看着他把安眠药服用下去的吗?”
“额?”松原夫人微微一顿,有些不解地回答道:
“没有...我把安眠药混在了他床头摆着的茶水里,就悄悄离开了那里。”
“过段时间再回来,就看到他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等...”
松原夫人说着说着,也听出了林新一的弦外之音:
“你、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猜到的那个意思。”
林新一拿出了死者的血液检测报告:
“在死者的血液样本里,我们没有检测出任何安眠药物的成分。”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他根本就没喝那杯混着安眠药的茶水。”
“这...”松原夫人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健一昨晚没喝安眠药?
那,那她昨夜重重压住健一手臂的时候,他...
“他一直都是醒着的。”
林新一的语气里带着沉重慨叹:
“可能是他发现了你暗下安眠药的行为,也发现了你对他真正的看法。”
“母亲长期以来对他积攒下来的恨意,终于在这个儿子面前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
“所以,健一先生绝望了。”
“或者说,他终于放弃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活下去。”
“他选择像你设计的那样,在挤压综合征的痛苦中无声死去。”
“那样既能完成对父亲的复仇,也能帮你这个母亲脱离困境,这对健一先生来说...”
“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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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案发前二十分钟,松原家。
松原胜又喝了很多酒,现在正醉醺醺地对着妻子叫骂着:
“蠢女人,你这蠢女人!”
“我昨天让你买的酒怎么没买?”
“家里就剩下这么点酒了,你想把老子渴死吗?!”
“对、对不起...”
松原夫人瑟瑟发抖地低头道歉,眼里却闪过一抹阴冷的恨意。
松原胜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一抹冷光。
他只是意犹未尽地转过头去,对他那个受气包儿子叫骂道:
“健一,你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给我去便利店买啤酒!”
“半个小时内买不回酒,你今天就死定了!”
“是...”松原健一老实地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很小,小得让人听不见。
而和这无力声音相伴的,是他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冷汗在他额头不断冒出,向下汇成一道小溪。
他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垂垂老朽,每往前走出一步,看着都是那么吃力。
一旁的松原夫人知道,这是挤压综合征发作严重的症状。
她的计划应该很快就要实现了。
松原健一很快就会因为外伤导致的挤压综合征而死去,松原胜也会因为过失杀人去坐牢。
而她则可以永远摆脱这两个寄生虫、吸血鬼,并且得到松原家唯一值钱的这幢祖宅作为补偿。
未来是那么美好。
但这时候,看着儿子那苍白失血的脸,不知怎的...
松原夫人竟是突然有些不忍:
“那个,健一...”
“你的身体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她今天是要杀人的。
但此时此刻,她却还是不知不觉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如同鬼使神差一般。
而听到母亲的问候,松原健一推门离开的动作不由一滞。
他像是木头人一样,站在那愣了一会。
许久过来,等清醒过来,他的嘴角已然多了一抹释然的笑:
“不用担心,妈妈...”
“我很好。”
“真、真的没事吗?”松原夫人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嗯。”松原健一点了点头。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一个步履蹒跚的背影:
“没事的...很快就不会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