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达看到的是吕布与天下士人为敌,自然不理解法正为何做此决定,皱眉道:“那吕布就算得关中民众拥戴,但也只是限于关中,若想东入中原,恐怕……”
“十年之内确实如你所言,关东士族怕是容不下他,但十年之后可就未必了。”法正冷笑一声。
其实现在已经能够看出一些端倪了,吕布视民如宝,冒天下大族都要给百姓谋条活路,眼下自然是弊大于利,但法正这一年来虽然在廷尉那里,看的却是天下。
中原百姓遭灾之后可没这么好的福气,不说易子相食,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四处流民遍地,瘟疫横行,就这么下去,关东人口锐减就是时间问题了,十年后,关中人丁兴旺,吕布麾下带甲百万,关东人口加起来若还没吕布多的话,拿什么跟人争?
更何况多半还都是士族极其家丁,对治下的掌控力,别说十年后,放到现在,关东诸侯没一个比得上吕布,哪怕是最强的袁绍也比不了。
现在的吕布,给法正的感觉,有些像当年的大秦,当然,此时若论综合实力的话,肯定还是关东诸侯胜,以人口论,一个曹操都不比现在的吕布少,但若把时间拉长可就未必了,就诸侯对百姓的态度,时间越久,吕布这边优势会越明显。
孟达对于吕布总是抱着几分不信任,但他信法正,法正既然如此说了,必有其道理,当下点头道:“既然孝直都这般说了,自有道理,只是我家那些田产家丁……”
“照着主公的意思来,也收起不该有的心思,主公看的比谁都清,今日失去的,他日主公给你的必然更多!”法正哈哈笑道。
“说得轻巧。”孟达翻了翻白眼,他法家是什么都没有才说这话,但孟达祖上几代置下的产业,就这么放手,说不心疼谁信?忍不住嘟囔道:“我家祖上数代积累,合理合法……”
“都一样,但合理合法不代表就对,有时候这世事对错并非只要合理合法就行,主公的想法,我大概知道,而且很多人都能看到,只是都如你一般,不愿割自己的肉,所以士越来越大。”法正笑道。
“有何不可?”孟达可没想过这个问题,坐在法正身边问道。
“但天下产业是有数的,士多了,民自然就少了,民也得活,就只能托庇于士,然后士越发壮大,朝廷也就越发衰弱,直至朝廷如现在一般,士分成了多股,开始相互征伐选择下一次由何人来做朝廷之主……”法正笑道,只是尚未说完,却被孟达打断了。
“孝直,你所言……”孟达看着法正,这剧情莫名的有点熟悉啊。
“如今天下,不就是如此?”法正哈哈笑道:“现在知道主公为何被天下士人排斥否?”
孟达这一次是真懂了,吕布跟中原诸侯从哪儿看都不像一路人,自然就被排斥了,大家可以接受彼此,但突然来了个不是同类的人,出身低贱的人,自然不干了。
说起来,吕布的出身跟孟达也差不多,都是地方豪强出身,这么一想,孟达突然有些想骂娘,怎的,就许你们玩儿,我们爬上来了就要往死里踩?
“懂了?”法正看着孟达的表情,笑问道。
“懂了!”孟达点点头,这下子他是彻底懂了。
“这天下说白了就是如此,站在山上的人不希望山下的人上来,他们希望山下的人就一辈子待在山下,老老实实的仰视他们,当有一天,山下的人爬上来了,他们会很愤怒。”法正看着孟达道:“我不确定主公如今走的路是否对,但至少比关东的好,如今主公正值用人之际,你我还有大把机会,若等他日主公身边人才越聚越多,可就未必有你我地位了。”
这世间有了权,还怕没有家业?笑话,别人看不到,但法正已经察觉到丝路的存在正在给吕布源源不断的带来财富,去年吕布打匈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里面,现在吕布已经将治下各方各面都梳理完毕,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断壮大这些根基,人才自然会被那些真正的人才看懂,这些人会第一时间被吸附过来。
孟达认真的点点头,看了看四周道:“孝直,我等这次入蜀,是否太张扬了些?就这般大摇大摆的进去?”
“有何张扬?我此番入蜀,乃是代表主公与那益州牧协商通商之事,双方互通有无,又非是去做贼,就你我如今这场面,我都觉得有些小了。”法正有些好笑道,别搞得跟做贼一样,他们入蜀,是有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