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边点头道:“既然知道错了,那……等等,你说什么?”他本要按剧本教训一番,但突然反应过来,和许志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之意。
贵静书院的事虽不隐秘,但事起突然,知道的人不多。
“陈止是怎么知道的?他有这个人脉?”陈边惊疑不定起来。
想提前知道消息,无疑需要些人脉,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贵静书院中有熟人,但看陈止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有这个本事的,这人的人缘不是一般的差。
想归想,陈边当然不会让陈止称心如意,更不会将这次机会给他。
“我不知道你从哪听来的消息,但别想糊弄我,叫你来,是因你最近的斑斑劣迹,过去家族庇护你,你却不思悔改,变本加厉,身为长辈,我不得不给你点惩戒,以警醒族人,省得被人说我陈家没有规矩。”一番疾声厉色的话,将陈边的怒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许志没有插话,搀和到大家族的内斗,对三老可没有好处。
可惜,陈边却不愿他置身事外:“正好许公也在,就由他做个见证,好让人知道我陈家也是赏罚分明的。”
“这是要让三老给他背书,谋夺族田还真要有点技巧,这个陈边的宅斗经验看起来很丰富啊,估计是大伯陈迟一直护着我家,所以陈边想多弄几个保险,让陈迟事后也无话可说。”
陈止一眼看穿了对方想法,前世给人当过谋士,见过的套路太多了。想到这,他倒是放松起来,就问:“二伯打算怎么个惩罚法?可是打算依照族规?我因祖父过世,心中悲伤,这才借物麻痹,以至失态,确实是该责罚的。”
他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不仅让陈边错愕,还让不满陈边牵扯自己的许志略生兴趣。
“悲伤?”陈边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倒是伶牙俐齿,你在外面闹出的那些个事,哪点显得悲伤?给陈家招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嗯,那些事虽有隐情,但确实是我做的,那责无旁贷,我都认了,多余的话也不说了,二伯打算如何处置?”
这话将陈边后边的话都给堵住了。
不对啊,这就认了?这小子这么配合?
心中嘀咕,陈边却也不会客气,点头道:“既然你认了,那……”
但陈止不等陈边说完,又道:“责罚我是认了,只是,我在门口听陈韵堂哥说,二伯想谋夺我家田产,这就不对了,二伯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估计是陈韵在背后编排你……”
“你!”被直接说破了心思,陈边心中一跳,但好歹城府不浅,只是吐出一个字,就沉下脸来,冷冷的看着陈止,他当然知道,陈韵不会把这事摆到台面上。
陈止则不着痕迹的瞥了许志一眼。
实际上,在说话的同时,他就通过“以道观物”注意着许志的念头变化,挖掘出不少有用信息,其中就包括了这位三老所敬仰的人物。
韩非子。
“这位三老看上去垂垂老矣,敬仰的却是法家旗帜人物,真有个性。”一念至此,陈止心中已有定计。
任何时代,任何时候,投其所好都是上佳选择,孙道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就听他继续道:“二伯要罚,这是对的,韩非子都说‘刑罚不必,则禁令不行’,可见刑罚不能少,要坚决执行,但小侄觉得,在外面有过错,却要夺田产,这就不是惩罚了,韩非子他老人家也说‘夫刑当无多,不当无少’,可见这刑罚不怕多,但要准确,不能偏了目的,否则就没有警示作用,失去了惩罚的本意,我犯了错,就该针对错误做出刑罚,以儆效尤,不能乱罚,省得坏了族中规矩,。”
陈止一提“韩非子”三个字,许志就来了点精,听到那句“刑罚不必”,已经下意识的点头了,又听“刑当无多”之说,则连连点头。
“你这是强词夺理!既然认罪,那……”听陈止引经据典,陈边莫名不安,急切打断。
只是,这“强词夺理”一出,许志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陈止注意到了许志的表情变化,立刻郑重道:“二伯,对我有看法这很正常,毕竟小侄确实做了些糊涂事,可那两句话,是韩非子他老人家说的,‘强词夺理’的说法有些不太妥,您可以斥责我,但对先贤还是该存些敬意的。”
陈边很是错愕,他和这个侄子接触不多,但听过不少传闻,知道这小子连至圣先师都非议过,今天却对法家先贤一脸憧憬,这唱得是哪一出?
但不等他明白过来,许志突道:“老夫看陈止说话条理分明,对先贤之说颇有了解,又心存敬畏,总归是好的,老夫居三老之职,本就有着引导风化的职责,既然他有心自荐,不妨让老夫来问几个问题,若能应答得体,也不是不能考虑。”
“考虑什么?书院之事?许公,你这……”陈边越发错愕,他今天是要借势三老,压下族中异议,可眼前这剧本有点不对啊!
陈止冷眼旁观,暗暗冷笑:“许志的偶像都被你攻击了,本身还有公职权力,表现一点不满再正常不过了,而这一点不满正是我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