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国书里要称“皇曾叔祖父”么?更何况你是个皇帝,我也是个皇帝,一笔写不出两个汉字,怎么也不可能谈得拢啊。
方望却笑道:”陇右是隗氏的陇右,而不是刘婴的陇右,只需要以外臣隗季孟之名修书即可,大将军甚至可以空口承诺……”
他阴森森地说道:“拥立元统,是刘歆一意孤行,非隗氏及陇右之愿也,当时不知南阳天子所在,只为了安定人心。他日可废弃刘婴,让他降为王爵,一起做更始皇帝的臣子!”
作为最早提出拥立刘婴的人,现在却毫不犹豫地抛弃这傻皇帝,纵横之士果然是心狠啊,隗嚣颔:“从前周朝灭亡,战国纷争,天下四分五裂,经过好几代才得安定,纵横之事复起于今乎?”
“先生这计策,乃是远交近攻啊!”
……
可能是狗头之间心有灵犀,亦或是纯熟巧合,第五伦的“典客”冯衍,在第五伦战胜刘伯升,即将引来天下侧目,再没法韬光养晦时,也提出了相似的战略,甚至比方望还更早半个月!
“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
“纵观天下,未曾应汉而欲自立者,益州公孙述也,他也北迫于西汉,东临于绿汉。大王当年不是与公孙子阳有一面之缘,更有一位师兄在蜀中做官么?不妨遣一使者前往结交!”
冯衍指的是去过蜀地的王隆,但第五伦舍不得让自家师兄受苦,遂高兴地点了冯衍。
“此事关乎我国存亡,非冯先生亲力亲为不可!”
这才有了此趟让冯衍后悔不已的跋涉,第五伦封降将邓晔麾下的于匡做校尉,赐予黄金,让他做反间,装作刘伯升的败兵向南溃退,而冯衍则换了身衣裳混迹其中。
同行的只有于匡及十多名魏兵死士——他们都是当初跟任光护送岑彭儿子北上的南阳人,口音上不会露馅,到了渭南后,靠着于匡,很快就混入一支绿林兵中。
失了刘伯升后,入关绿林最后一点秩序也荡然无存,完全成了流寇游勇,“汉兵”重新变为匪徒,一路靠劫掠乡里来维持吃食。
他们也想直接回南阳,但魏将第七彪已占领蓝田,截断了去路,只能走子午谷先去汉中。
子午谷乃是王莽时所修,十分狭长,全程近七百(汉)里,因为横跨秦岭这道气候分界线,其景致一分为二,北段是崇山峻岭,跌宕雄浑,树木多是枯槁的落叶林,满目俱是萧瑟。
南段乱石穿空,绮丽峻美,崎岖小山到处都是,植被也一派南国风情,冬天里松柏依旧郁郁葱葱。
冯衍却顾不上欣赏,他作为纵横士上嘴皮下嘴皮碰一下倒是容易,可真正干起出使的活来,才知道不易。子午谷秃岭小道曲折绕着山峦盘旋,百步之内萦绕岩峦要转无数个弯弯,有时候绕了两天才现,不过是从山脚到了山坡。
最难走的还是栈道凌空之处,抬头能见六龙回日之高标,伏则望冲波逆折之回川,百丈高处,人马却得踩着木制栈道前行,重量压在上面吱吱呀呀,一阵风吹来甚至有些摇晃,甚至有前行的骡马在破损处失足跌了下去,只剩下一阵惊呼,和重物坠地的笨重声响。
七百里路,他们足足走了十五天!
直到谷口南端就在眼前时,冯衍才心悸地回,抚膺暗叹:“难怪我出前,有人提议乘胜取渭南,负粮五,从子午谷入,循秦岭而南,不出十日可抵汉中,一口气夺了此郡,大王冷笑置之。”
“吾等数十人就如此艰难,更何况是大队人马?”
第五伦可是亲自走过这条路,知其艰险,冯衍他们运气好,没太多雨,若是天公不作美起来,沿途的栈道桥梁被洪水冲毁,在谷里一困月余,不得不退都是常事。
如此天险,真是进攻方的噩梦,确实不宜着急。
而汉中王刘嘉的将军也守在子午谷南口,此人名叫贾复,他令人认真检查每一个过关的人,尤其是他们的口音!
不是南阳口音,都视为间谍,逮了去做苦力,甚至是杀了都不冤枉!
这可苦了不少从渭南跑来投奔汉中王的豪强大户,又被宰了一遭。而亏得冯衍紧急做过方言功课,才没露馅。
进入汉中后,就全然是南方景观,山林仍是一片绿意,刘嘉将汉中治理得不错,已经稍稍恢复了秩序,但从渭南撤出来的各支绿林残部又将这儿搅乱了,冯衍他们在西城附近落脚,开始慢慢打听起如何另一进南下巴蜀。
“去巴蜀?”
一支败兵听到于匡打听此事,气得将请他喝的酒重重拍在案几上。
“吾等就是从蜀地败退回来的!”
原来,就在刘伯升挺进关中之际,更始皇帝刘玄也任命了一位益州刺史,从汉中入巴蜀招安,岂料才抵达剑阁,却被公孙述的军队击败,仓皇从石牛道退了回来。
也亏得深入到汉中,冯衍才就近得知了生在十月初一,关中尚未知晓的“旧闻”。
“那公孙述已经自尊称王了!”
什么王?
“蜀王!”
……
而远在成都的“蜀王”公孙述,在扫平巴蜀广汉三郡,入主锦官城后,他的谋主名为李熊者,也给公孙大王献上了一策。
“大王起于导江,安抚黎民,保一方平安,又大破绿林入蜀之兵,由是威震益部。”
“方今四海波荡,匹夫横议。将军割据三郡,地广千里,什倍于汤、武,又势险众附,若奋威德以投天隙。”
“如今又改名号,以镇百姓,自立为蜀王,都成都。”
“但蜀国仍不安全,西北有西汉,欲取武都,扼我咽喉,北限于绿汉,占据汉中,如剑悬于吾顶上。”
李熊道:“若想取武都、汉中,一统益州,成就霸业,不妨遣使远交近攻,结好魏王第五伦,与之相王同盟!”
……
ps:明天的更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