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行令,就成了高一级的跑腿,夏初第五伦重抓外交,大派使者时,刘秀那边非阴兴不可,冯衍也不能替代;齐王张步、楚黎王这些小势力,冯衍则不屑去,于是就到公孙述这“敌国”来了。
所谓敌国,并非敌国之邦,而是地位或势力相等的国家,第五皇帝和公孙皇帝,好歹是假模假样相互承认,约好要共抗诸汉的……
如今这牢不可破的同盟已经破裂,冯衍此行的使命,便是来将这裂痕缝补起来——假装缝补。
但和上次在蜀地时受到热情招待,可随意走动不同,此番入蜀,冯衍的行动很难离开车队百步,公孙述派了专员盯着他,生怕冯衍刺探到了蜀地实情。
就这样,冯衍被公孙述的人隔绝消息,一路送到成都郊外的离宫别馆居住,并未立刻受到召见,过了两日后,才见到了成家大司徒李熊。
“李相。”
成家倒是将新朝体制全盘继承,大司徒相当于丞相,冯衍当初在蜀中出使时,与李熊私交不错,相互欣赏,如今再见,冯衍竟一拂袖,就斥责起李熊来。
“昔日衍使成都,代吾主尊公孙为王,缔结魏蜀同盟,而后成家又送黑白熊,约定永结同好,然而血口未干,蜀军便偷袭子午道,又助陇贼隗嚣,盟誓尤在耳畔,敢问李相,这难道是大国相处之道么!”
李熊无话可说,虽说大争之世,尔虞我诈是寻常,但非要论的话,确实是他们理亏在先,只能愧然道:“熊未能阻止此事,此生之痛也!每逢夜深人静,时常惭愧无眠,我与敬通一手创建的同盟,竟因小人之谗,而分崩离析啊!”
冯衍之道,李熊这是在顺水推舟了。
据线报,冯衍知道,成家内部有北进南下的分歧。北进一派力主联合隗嚣,在陇右与第五伦争天下,最终夺取关中,如今已基本失败,但仍视魏为大敌,以为第五伦迟早会南下,希望借隗嚣、羌部之力牵制魏军,保住蜀中。
这一派无疑猜对了第五魏的战略,这也是第五伦分割典客官署,特置典属国处理羌胡关系的原因,随着万脩东返养病,陇右就剩一个吴汉,听说这莽将军在处置东西羌时颇为粗暴,这哪行,必须专人入陇指导,执行皇帝政策才行。
而南下派,则以李熊为主,他从最初就认定,魏国强盛,向北绝无扩张可能,集中力量造船舶,跨有荆益才是唯一出路!对第五伦,要虚与委蛇,为成家的壮大赢得时机。
李熊的见解也没错,坏就坏在公孙述太贪心,南北都想要。
结果去年,蜀军忽然与魏翻脸,在子午道、祁山堡大败,失去了争衡凉州,进取关中的机会。因为主力、粮食调到北方,李熊主持的伐楚之计也功败垂成,竟在夷陵被楚黎王秦丰击败,上百艘船无片帆返回。
如今成家东界只扩张到了南郡秭归县,三峡有其二,但瞿塘峡死活无法突破,不过荆南的武陵郡,倒是被“传檄而定”,名义上归附公孙述,让李熊的南下策略稍稍得了点进展。
李熊知道魏蜀绝无可能再续前好,但哪怕是装模作样,也要让两边的和平保持下去,如今既然冯衍入蜀,倒不如与此人相互利用,让公孙述打消北进的痴想,留兵卒拒险要而守足矣,将精力投入到还有可能扩展的南方去!
于是李熊不顾体面,竟朝冯衍再作揖:“虽然成家无礼在前,但敬通身为魏九卿,愿再入蜀,必是心存善念,还望你我能再度联手,让魏蜀摒弃误会,重归旧好!”
误会?谁和你误会?
冯衍捋须道:“衍此番南下,倒也不尽是兴师问罪,魏皇一度大怒,欲与成家死斗,亏得衍极力劝诫,这才稍稍平息,但若想魏蜀续盟,魏皇陛下还有一个条件!”
李熊道:“是何条件?”
冯衍一笑,眼中却带着杀意:“两国之所以决裂,皆因隗嚣、方望二人而起,隗嚣既然已是公孙皇帝诸侯,魏皇也不想太过追究,但方望,说客小人也,鼓噪邪说,近日陇右探得,他竟深入先零,勾结羌虏,还望公孙皇帝,能将此人处死!”
“杀一人,便能令两国重归于好,岂不美哉?”
……
“先生当真要南下?”
与此同时,羌道城外,方望刚结束入羌远行,饭都没吃一口,却又要急着南去成都,这让隗嚣颇为担忧。
“必须去!”
方望虽然满脸倦容,却也硬撑着上马。
“冯衍乃智士,巧舌如簧,而公孙述优柔寡断,或许会被其说动,更何况,蜀相李熊,又力主南下,当初便不同意公孙述接纳大王……”
隗嚣也担忧啊:“先生欲如何劝说?”
方望咬牙道:“我须得速入成都,说服公孙述,斩冯衍,与魏彻底断交,而同刘秀通好,联吴抗魏,方今天下的三强国,才有希望鼎足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