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已经是个金丹修士,可眼前这千军万马给他的感觉,就像一股排山倒海而来滚滚荡荡的天地之威,根本无法抵挡。
然而,让温良更加觉得师兄光芒万丈的是君不弃接下来的话。
“将军既已潜修数千年,为何今日出谷,扰乱人间秩序?”君不弃高声质问,背在身后的右手不由捏了捏小葫芦。
但君不弃这藏在袖间的动作,温良却是没有发现。
温良只觉得君师兄这声喝问实在太威武了,他不由暗忖:“师兄与我说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方为大丈夫’,师兄如此慨然面对千军万马,是在以身作则地教导我如何为人吗?”
君不弃哪里知道,温良会在这个时候进行疯狂脑补?
他在思忖了下之后,便继续毛着胆子叫道:“阴阳有别,人鬼殊途,将军既已战死沙场数千年,为何还要重归人间?虽说那一战很是惨烈,很是悲壮,不禁令人扼腕叹息,潸然泪下,悲痛万分。但‘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这不正是你等为兵为将者最好的归宿吗?将军既已求仁得仁,还有何不满呢?”
吼……
万军嘶吼的场面在这黑夜里上演,普通人看不到这一幕,也听不到这声音。但君不弃和温良的脑子却被震得嗡嗡的。
一时间,头皮生紧,脊背发凉,口齿干涩,心底升寒。
温良只觉得师兄真是一身胆气壮如虎,“连这话都敢说,这是在指责这些鬼将鬼卒吗?唉!师兄,你下嘴可得轻点啊!”
但君不弃此时却又补了句:“就算有所求,将军也可以派人与贫道明言嘛!实不相瞒,如今这大越皇帝,乃贫道师兄,将军有任何诉求,贫道定会想办法满足,还请将军收了这军威吧!唵?!”
温良:???
“是了,师兄定是见这些鬼将鬼卒们可怜,想要满足他们生前的愿望。生前战死沙场,死后亦不得安生,实在太悲惨,太凄凉了!”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可还有后文?”
一道雄浑的声音从那万军之中传来。
“……”
君不弃愣了下,明显搞不懂这是啥情况?
怎么突然间话题就扯到这上面去了呢?
“大帅你看,末将就说这牛鼻子小道是抄袭诗文的骗子吧!”那雄浑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在向那个红甲女将军告黑状。
“……”君不弃抬起手来,叫道:“抄袭?什么叫抄袭?读书人的事,那能叫抄袭吗?你且给我听好了!”
一边的温良也不服气地帮腔道:“就是,我家师兄诗才,就连京都文坛大儒侯先生都得竖起大拇指,为之钦佩,他需要抄吗?”
君不弃听到温良这话,不由轻咳了下,高声诵咏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君不弃念完这首诗,见那红甲女帅没有进一步动作,便暗中舒了口气,暗忖:你要是早点说这个,我就不怕了啊!做诗我不会,但是这背诗,谁还不会几首啊!
但就在君不弃暗松一口气,觉得事情可能有所转机时,一道血色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如血一样的披风,朝他罩来。
君不弃暗骂一声‘真不讲究,高手居然也玩偷袭’,右手握着的小葫芦便朝前递了出去,一股吸力瞬间生成。
体外更是浮起层层防御法阵,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暗自冷哼:真以为我半点准备都没有吗?大胆妖孽,还不速速……
可结果,小葫芦的吸力还未将那道赤影笼罩,他的右手便已经被一股大力钳住,举了起来。
旁边的温良反应过来,拔剑朝那红影斩去,结果被那赤色披风一甩,整个身体直接被弹飞向夜空,瞬间化成一道流星,不知所踪,只留一道‘啊’的余音,于夜空中留下一缕余韵。
君不弃见此,不由目瞪口呆,心中暗道:演砸了!完犊子了!
等他回过神来,便感觉自己被对方一把给抱住,颈侧一疼,整个人如坠冰窟,瞬间无法动弹。
那层层叠叠的防御法阵,几乎只是一瞬间,就被突破了。
君不弃只感觉到颈侧周围为之一紧,脑袋便传来一阵晕眩。
要死了!
他的脑海里不由浮起这个念头。
强得也太离谱了吧!
这是第二个念头。
但之后,不甘的情绪却在他的心底滋生开始,让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蓦然抬起双手,抱住怀中赤影。
那冰冷的铠甲,搁得他的手生疼。
赤影带着愕然,抬起头来,露出那带着血腥的森然白牙。
君不弃张口咬过去,但咬到的,却是一楼赤色烟雾。
怀中的身影消散开来,渐渐在那万鬼军中重聚。
而后,这红甲将军一甩猩红的披风,转身驰骋而去。
轰隆隆……
万军齐动,调转方向,朝着葫芦谷飞奔而去。
君不弃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们飞奔而来,又飞奔而去,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良久,他才反应过来,叫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很快,君不弃就知道对方对他做了什么了。
因为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沙哑中带着磁性,虽然没有少女的清脆,但却有股让人觉得酥酥的感觉,很奇特的嗓音。
“小道士,你不必紧张,本帅只是尝了下你的血液,顺便在你身上留下一道印记,方便以后联系罢了。”
君不弃:“……”
“你的血液味道不错,纯阳之气浓郁,本帅很是喜欢!”
“……”君不弃咬起牙来,很想说:我特么不喜欢!
可他不敢!之前人家没杀他,不代表他跳起来后人家还不杀他。
“你放心,修为未超过本帅之人,是发现不了这道印记的。”
沉默半晌,君不弃才问:“我家师弟呢?大帅没有杀他吧!”
“放心,本帅并非嗜杀之人,否则这方地域早已血流成河。”
听到这话,君不弃这才缓缓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末了他问:“大帅想要贫道为您做些什么?贫道事先声明,贫道是不会出卖自家宗门,以及人类利益的,如果你想让贫道当我们宗门,甚至是人类的叛徒,那贫道劝你最好现在就死了这份心吧!贫道虽然贪生,但也知晓死有轻于鸿毛与重于万山之别。”
君不弃说话很硬气,一副绝不轻易妥协的模样,但这其实只是他试探对方底线的一种方式。
那红衣大帅只是笑了笑,仿佛早已看穿君不弃的这点伎俩,“你不必担心,本帅只是想问一些关于如今这个朝代之事。”
君不弃想了想,道:“你问吧!”
他当然得妥协啊!不妥协还能怎么办?
人家是统率数万鬼卒的大佬,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他觉得,这女鬼的修为,可能都不会比他师父李太玄差多少。
堂堂金丹修士,一个照面就被弹飞了……太没面了。
于是,一人一鬼,就这么隔空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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