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和我一起去见官家,有要事嘱托你。”陈昂缓缓道,他看了黄裳一眼:“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像分,阴阳之侯烈,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章。”
“你日夜苦读,奉命校对《万寿道藏》,已经得道经真意,我粗看你时,内外功已经颇有火候,只是其气太粗,密胎漏,有个博广,而缺精度,本应该在琢磨经典,十年内必将有成。日后可谓集道学之大成者!一代武学宗师!”
黄裳听了,震惊的拱手道:“下官听的云里雾里,有时确实能感觉自己两肋风生,身轻体蓄,但下官仅仅懂得一些吐纳调养的功夫,内功外功,道家服食引导,虽然精通,却从未习练过。只是得了一些养身延年的气度罢了,谈何武学宗师之称?”
陈昂淡淡道:“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使知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吃诟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黄帝曰:‘异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
这是《南华经·天地》一篇的典故,说的是只有无思虑、无明目、无言辩,若有形若无形的‘象罔’才能得道,‘象’若有若无、昏昧不清,是一片混沌,因此得道最自然的方式只能是以气合气,方能在有无、虚实相生中同于大通。
陈昂引用这段话,自然是想说明,黄裳懵懵懂懂之间,精通武学的道理,是‘象罔’一样,若有若无、昏昧不清的得道方式,自然而然的高深道理。
“你阅览《万寿道藏》,本已将道学大道了然于心,等到智慧发蒙,就能自然而然的精通天下最高深的武学道理,要知道,武学中最精深的道理,不在江湖秘籍之中,而就在天下道学,佛学里。”
“达摩通佛经,而知绝世武功,逍遥子读《南华》,而生逍遥绝学,上古以来,人异士层出不穷,圣人贤者,无师自通,可见这天下道理,就藏在天地间,为圣贤所备述。你并非是无知武学,而是直通武学大道,得其,而忘其形。”
黄裳伸手茫然道:“我自从习练吐纳之术以来,只觉得身轻体健,一跃之下,能有三丈之高,往日见到禁军操演,大内高手窥探,也能看出个三分虚实,竟不知自己已经有一身功夫,只可惜我志不在此,还是著书立说,将道统传承下去便是。”
“你可是觉得武学之道,甚是粗鄙?”陈昂开口问道。
“持刀杀孽,非君子所为!”黄裳叹息道。
“我教你校对上古文字,就是想让你打磨学问,精习大道,向上古先贤而学,抛弃功名利禄之心,没想到你心性淡泊,却失去了进取奋勇之意。”陈昂叹息道。
他看黄裳确实没有武学精进之心,失去了杀伐要义,难怪他身怀血海深仇,才堪堪创出《九阴真经》这套绝世武学,如果不是仇恨之心,说不定他著述的就是《金丹要旨》《性命圭旨》《心印经》这样的道学宝籍了。
杀伐乃武功第一目的,争命为武学第一要义。武学之道,在于争!与天争命,与地争力,与人争胜,战而胜之,超越自我。不同于淡泊的内丹之术,武学的求道方式,更为的激烈和直接,在争斗之中,超越自我,升华生命。
陈昂求道之路,如临绝壁,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唯有武学之道,万物尚争的精,最适合他,也是进步最快的道路,虽然与人争斗不是他的本意,但与自己争斗,却很符合他的心思,每时每刻,都在超越自我,去追寻,去探索,去与天争命。
即使是探索世界,升华自我,也是在不断的与自己斗争之中,达到的。那种奋发向上的进取精,主动的探索精,才是陈昂所认同的道理。
黄裳的淡泊精,虽然值得赞许,但却不符合陈昂推动武学发展的大势,也不能有助于武学智慧的积累,好在黄裳身在朝廷,身家性命都和大宋荣辱维系在一起。他对朝廷的认同,倒是非常高。
等到朝廷和武林对立的大势一起,矛盾激化之下,他也必然是身不由己,朝廷鹰犬的名头,他是逃不掉的,而且必然是让江湖闻风丧胆的朝廷鹰犬。必将是欺压武林的魔头,作恶多端的奸臣。
陈昂甚至可以想象,日后武林群雄,对自己这个魔头群起攻之的时候,黄裳必然是其手下最得力的帮凶。这般波澜壮阔的大势,才能促进武学发展,功绝艺层出不穷,宗师大家如过江之鲫。
不把武林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哪会出现力挽狂澜的英杰,哪会让武林抛去隔阂,相互交流,奋勇向上,齐心协力的促进武学发展。
大争之世,百家争鸣,压迫之下,陈昂很希望武林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反抗,造就辉煌的武学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