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柴武的忧心,也正是从此而来。
——为了避免武州塞以东的洪涛山山林成为包围圈的缺口,郦寄必然会在这片区域布下防线,以保证包围圈严丝合缝。
只不过这样一来,东路军的防守宽度,就从百丈余的武州塞关墙,变成了武州塞加洪涛山山脚,东西数里宽的区域。
想想就知道,在攻防两方人数不变的情况下,战场宽度自然是越窄,便对防守方余越有利,反之,则对进攻方有力。
与此同时,双方兵力的对比,也会受战场宽度的影响——战场宽度越长,对于兵力占优一方便越有利。
毋庸置疑,在武州塞驻守的东路军作为同时作为防守方,以及兵力劣势方,自然是希望防守宽度越窄越好的。
但事与愿违——为了保证包围圈的完整,郦寄、栾布所率领的东路军,必须自发加宽防守宽度。
这样一来,武州防线能否将匈奴先锋拦在包围圈内,柴武就彻底拿不准了。
“该当如何是好啊······”
看着一个个专门用来装弓羽箭矢的木箱被卸在城墙之内,柴武不由哀愁一叹,默默摇了摇头。
——根据先前的约定,东路军重夺武州塞,是在九月十四日幕时分!
如今,东路军夺回武州塞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天,城外的匈奴先锋就算反应再迟钝,也该察觉到自己的境地了。
若是较真起来,柴武甚至敢确定:匈奴人昨日孤注一掷的攻城,有极大可能是在得知武州塞被东路军占据之后,匈奴先锋所做出的下意识反应!
而相较于昨日的疯狂,今天的匈奴大营,却出奇的安静······
——此时已经是过了午时,距离天黑也就剩下几个时辰。
按照过去几日的‘惯例’,这个时间点,匈奴人早就结束第一轮的攻城,开始重整队列,阻止第二轮攻城了。
可这都晚了两个时辰,城外数十里的匈奴大营却寂寞无声,丝毫没有列阵出营,兵临城下的架势。
这也是柴武得出‘马邑保卫战已经结束’这个结论的原因。
而马邑保卫战的结束,便意味着武州塞一战,即将拉开序幕。
作为汉军主帅,柴武必须做到掌控全局;对于即将成为战场中心的武州塞,柴武也需要考虑到各种可能性。
正当柴武盘算着该如何安排,才能减缓武州塞东路军的压力之时,舒駿那疲劳的身影,出现在了柴武身后。
“上将军。”
闻声回过头,看着满脸疲惫,眼带血丝的舒駿,以及舒駿身后满脸憨厚,手臂却包着布条的大汉,柴武不由稍叹口气,拍了拍舒駿的肩膀。
“这几日,舒校尉劳苦。”
“材官校尉诸将士,更可谓劳苦功高······”
不是柴武夸张,亦或是想要借此邀买人心,而是过去这七日,材官校尉对于马邑保卫战,起到了绝对关键的作用!
从第二天,材官校尉凭四千人守住北墙,到昨日一战,材官校尉阵亡过四分之一,这五日的作战当中,马邑北墙起码换了二十波人马!
没办法,北墙就二里余长,数丈宽,就算马邑城内有军士六七万,但北墙上,也就能站的下万把人。
这种情况下,柴武自然也乐得轻松,让城中将士频繁轮换,交替把守北墙,以保证将士战斗力、精神状态始终处于相对好的状况。
六天,匈奴人足足发起了近四十轮攻城,马邑城内但凡是穿军装的,都在北墙站了一回。
唯有材官校尉两千余将士,从始至终都未曾被轮换,日出而战,日落而息,始终站在马邑北城墙之上。
短短六天,被当今刘弘着重培养的羽林军材官校尉,就阵亡了四分之一以上兵员!
但即便如此,材官校尉却依旧没有丧失战斗力,反而是以更加昂扬的战斗意志,站在马邑北墙之上!
如此坚毅的战斗意志,饶是久经战阵的柴武,心中也是不由涌现起一丝悲壮,和敬佩。
自然而然,对于突然出现的舒駿,柴武也下意识带上了温容。
“舒校尉此来,所为何事?”
倒不是柴武真的那么平易近人,对手下将官都如此和颜悦色,而是整个马邑,仅仅只对舒駿一人,柴武才能稍稍按捺暴脾气和开国元勋的架子。
原因无他。
——在马邑保卫战正式结束的现在,材官校尉舒駿,已经确保了一张二千户食邑的彻侯门票!
就连舒駿身后的巨盾司马何广粟,也是起码预订了一个封君的爵位!
最让柴武感到无所适从的,是舒駿的年纪。
——已经官至校尉的舒駿,才刚过三十!
在汉室军队,三十岁的武将别说封侯了,能达到校尉,那就已经是同年龄段中的佼佼者了。
至于能独自领兵一路的将帅,那更是在五十岁才能被视作‘壮年’‘当打之年’。
例如此时的东路军主将郦寄,在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独领一路军,也是凭借着起开国元勋外加彻侯的身份,才勉强服众。
而舒駿却在这个年纪,即将成为食邑二千户以上的彻侯?
也就是说,在成为彻侯之后,舒駿还要至少二十年,才将迎来汉室军官将领的黄金年龄。
到了那时,舒駿会是怎样的高度?
都尉?
太守?
柴武不知道。
但柴武确定的是:在未来的三到四十年内,汉室军方有名有姓的人物当中,舒駿这个名字,必将占据一席之地!
对于这样一个明日之星,柴武稍稍自矜一些,也是题中应有之理。
——等此战过后,舒駿就将成为和柴武一样,受封一县的彻侯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不远的将来,舒駿就将成为和柴武统一层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