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易殊吸一口气——还是需要小心应对!
只是,岑家真的有必要为了那点摩擦,搞得这么兴师动众么?
若是对付纪然也就罢了,可现下他也在这里——他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软柿子,不管是在长安还是在洛阳,从来没有人敢欺负到他头上,光是平妖署和冯家两座靠山搬出来就吓倒一大片人。
这帮人什么来历。
在冲刺了近百尺之后,小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哥……我……我有点……”
“没事,可以慢慢停下来了。”冯易殊声音沉着,“看到前面那座桥了吗?”
“看……看到了……”
“你和纪然就在引桥旁边等我。”
说话间,引桥已在不远。
他两手突然向后抓住了纪然的双臂,将他整个人都用力地甩了出去。
“纪然!”小七一声惊呼——五哥这一瞬的架势,仿佛是要直接把纪然扔进前面的河里喂鱼。
纪然一时不防,灰头土脸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下。
他啐了一口跌进嘴里的泥土和草屑,恨恨地瞪了一眼冯易殊——今晚上的这恩这仇,我全记下了!
小七也快步跑到了引桥边,她站在纪然身旁,有些担忧地望着五哥独自作战的身影。
洛水在二人身后奔腾不息,河面细密的水雾渐渐沾湿二人的衣摆。
前方的冯易殊已经重新取出了捆妖绳,略略放低前胸,随时准备着下一瞬的进攻。
有几个身着夜行服的黑衣人慢慢从荒草中现身。
“才这么几个……?”冯易殊轻轻擦了一下鼻子,“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大部分人在见过冯易殊狩妖的姿态以后,都会对他的战斗方式作出两个评价:
一是快,二是野蛮,基本不具有任何观赏性。
他的作战原则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所有与胜负无关的细节,他决不多花半点心思——这个原则最初是冯嫣教给他的。
在他十一岁进平妖署的时候,正巧遇上一位老学究来教授他们何谓“仁义之战”。
那位夫子摇头晃脑地说“君子不重(chong2)伤”。
意思是对待已经受了伤的对手,要保持仁慈,不要再次伤害他。
又说,“古之为军,不鼓不成列”。
鼓是“鸣鼓进攻”的意思,就是说古仁人打仗,是不会趁着对手还没有摆好阵势的时候,就下令进攻的。
夫子说,保持着这样高风亮节的正义之师,最后一定能赢得战争。
此之谓“持仁而战”。
冯易殊在底下听了半天总感觉哪里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就跑回家去问冯嫣:阿姐,夫子说得对么?
当时冯嫣刚过及笄之年,沉吟片刻之后答道,夫子说得对。
冯易殊不解,虽然他没上过战场,可他打过群架啊——谁在打架的时候搞这一套,肯定被揍个鼻青脸肿。
冯嫣摇了摇头,解释道:君子不重伤,就是说下手要快,要狠,不要给对手留下任何挣扎的机会,力求一击必杀。
所谓仁义,就是指尽可能减轻对方死亡时的痛苦。
而不鼓不成列,则是说,当对手立足未稳的时候,不必鸣鼓正面进攻,因为有各种各样战场以外的方法让敌人溃不成军。
优秀的指挥官应该多想,多思考,不要局限于兵卒间的交战。
这么一解释,冯易殊就明白了,顿时感慨夫子不愧是夫子,到底是多吃了几十年的米,想得比他远,思虑得比他深。
这一套“持仁之战”的理念早早融入了冯易殊的作战思想之中,在今夜的洛水边也是如此。
他的动作简洁、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与一人交手,便力求在三招之内重伤其要害,让对手彻底失去作战能力,而后迅速手刃下一个对手。
看起来是以一对多,然而以他身型之敏捷,其实是接连不断的一对一单挑。
小七没能看清哥哥动作,只感觉那些黑衣人但凡被哥哥的捆妖绳碰了几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偃旗息鼓地倒了下去,好像弱不经风的纸片。
她有些惊奇,“原来这些人……这么弱的吗?”
纪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冯易殊的动作,几次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喝彩。
“不是。”他轻声道,“是你哥哥太强了。”